他寫得很認真,大概的框架有了,她就放心了,不看了。果然是聰明人,不用明說就明白了。
她伸著懶腰,單腿跳著回房去睡覺。他放下筆記本電腦,想上去幫她,卻看到她跳得特別快,身輕如燕,用不上他。他於是望著她背影笑了笑,仍舊坐在她的沙發上,一直忙到深夜。
春節假期這幾天,竹音本來給自己安排了去雲南,可惜腿腳不方便,只好在家蹉跎著,成了留守的「孤寡老人」。明彩從成都打電話來問她在幹嘛,她說在家裡生根發芽,明彩在那頭聽得哈哈大笑,說看吧,叫你找兩個男朋友談一談的,你不聽,現在體會到了吧,等再過十年,你奔六十去了,想找就只能去老年活動中心,找拱肩縮背的小老頭了,你想想多恐怖。
她仰躺在陽台上曬太陽,一隻手捂著眼,日光從指縫裡滲進來。「拱肩縮背」!她糊裡糊塗聽著,元欽好像不會誒……他走過來時總是很挺拔的樣子。
她過了會兒,換了一隻手來捂眼睛,在心裡反思:這果然是,想別人家的老公特別有趣,停也停不下來。
和男人想別人家的老婆,一個道理,人類的興趣愛好果真相通!
她躺在日光里,堂堂正正想了一下午。
元欽開門進來時,她坐在一片夕陽黃光里,人的輪廓都模糊了,融進光影里。
「你一直這麼躺著?頭髮都曬焦了!」他皺著眉說。
她「呼」的一聲坐起來,撩了撩頭髮給他看,「新染的,潮流色,落日鎏金。」
他當真俯身去看看,「不好看。」中肯地評價說。
「不是給你看的。」她不在乎,又躺回去,扭了扭好多了的腳踝,轉頭問:「你們家的年過好了?」
「沒呢,」他回身去廚房,想去瞧瞧她這兩天吃什麼,「你呢?你們家的年開始了麼?」他非要哪壺不開提哪壺,從前他不這樣,他們這種的人,與人交往,講究含蓄識趣,做人特別得體。可惜她不是一般人,他知道。
「我天天都過年,無所謂開始不開始。」她懶洋洋的聲音,覺得自己說的是事實,比起為房貸奮鬥,為孩子教育焦慮,為老公出軌歇斯底里的許多人,她這日子,快活似神仙,遠超天天過年的快樂。她清楚,畢竟好不容易才過來的,珍惜得很。
嗯,他聽了點頭,常常覺得她說得很對。不過看她廚房的外賣袋子,還是覺得她,說一套做一套,說得不實。
他帶了家裡做好的五香捲來,又做了油爆小魚乾、怕她吃不飽,蒸了紅龜粿在鍋里。
「來喝酒。」她一瘸一拐走來,興致勃勃,臂彎里抱著瓶五糧液。
他一邊給她拿酒杯,一邊搖頭說:「我就不喝了,我一會兒開車。」
哦……她沒說什麼,她想他一會兒要開車迴翔安吧,沒什麼,她自己喝。有酒當喝,有花當折。
「你那個喜馬拉雅的帳號經營得怎麼樣?」他想起來問。
「還行,不好不壞。」她抬手一杯,幹了。「你不要提好麼?我不想讓人知道,你還總提。」
他笑笑地看她:「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兒,幹嘛怕人知道。」
她被他問住,確實不丟人,但為什麼就不想讓人知道,她也說不清,大概人吶,總有點自己想做又不想對任何人負責的事。
她解釋不出,他只顧含笑夾菜,挺好的,這是他們之間的秘密,別人不知道的。
「吃好了想去哪兒?」他問。
她直了直脖子,順酒,讓他把紅龜粿拿來,她要吃起來了。「去……」她邊吃邊想著:「出個遠門,去一趟小書房。」她說。
他哼了一聲,沒抬頭,說:「我帶你去個遠的吧!你快點兒吃。」
「多遠?」
「遠!相當於出個長差。」他說。
他安排的這趟長差,出得著實不容易。要先坐他的車,去竹音公司換車。他說:「我借你的特斯拉開一開,看看性能怎麼樣!」
「那絕對,特別好開。」她保證。
看他點了點頭,坐進駕駛位,又轉頭來關心她:「系好安全帶。」
竹音不屑的掃他一眼,意思:這我的車!
這一眼還沒掃完,他車子已經飛馳出去,強大的慣性,把她後背緊壓在座椅上。嗬,他這是,開賽車吶。她趕緊扣上安全帶。
夜深的城市道路,空蕩蕩,像被清了場,是廈門春節該有的蕭索。元欽車速始終踩著交規的上線,一路風馳電掣,把坐車人的心臟提在嗓子眼兒。
「你要不要開窗,透透氣。」他還提出這樣風淡雲輕的建議。
「不要,我怕把我的假髮吹走。」她剛剛下意識的抬手想抓住扶手,發現特斯拉沒有。
他彎了彎嘴角,車子在他手裡行雲流水,像不起眼的玩具。轉眼開上高速,司機先生更是放開了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