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隔空,都豎著耳朵在聽著阿嫲下樓梯的腳步聲。
差不多時候,姍姍躡手躡腳的溜進來,「江姨,你已經開始吃了?」她坐下來,自己拿筷子拿碗。
「我可沒說等你,一會兒你不來,我不是要餓死。」竹音舉著筷子說,同時把做好的咸奶茶壺往姍姍面前推了推,她餐廳的牆面上掛著台電視機,平常不開,不愛看電視,這時候開著,放《舌尖上的中國》佐餐,應時應景。
竹音廚藝不錯,還偶有創新,大盤雞做得有模有樣,姍姍一邊給自己杯子裡倒奶茶,一邊抬眼去看電視,「我們家也愛看這個,我愛看他們做麵條,看著特好吃。」
「嗯,我愛看他做黃米饃饃,」竹音說,「後來我還去網上買過呢。」
「怎麼樣?好吃麼?」姍姍對這世上所有能吃的東西都抱有信心。
竹音回憶著點頭,「不錯,好吃的。」同時看姍姍喝了口咸奶茶,伸頭往杯口了瞄了瞄。
她想著,是不是口味不佳,補充問:「要不要給你來點兒冰塊兒?」
姍姍馬上點頭,這大熱的秋天兒,「要要要,給我多來幾塊兒。」
竹音起身去冰箱裡取了一杯冰來,打算讓她適量加,意思一下就好。轉頭回來的功夫,看見姍姍的爸爸田老師來了,站在女兒身邊,目光從她手裡的冰,轉移到姍姍臉上,他沉聲提醒她:「你怎麼能喝冰的?」
姍姍提著氣,「我怎麼不能……」忽然想起來,她這兩天確實不能,臨時改口道:「你不是在洗碗麼?怎麼跑這兒來了?」
竹音聽了便明白,知道這小姑娘是在生理期,順手把裝著冰塊杯子放在水槽里,沒拿出來。
「我得看著你,別跑來給人添麻煩。」元欽操著顆做父親的心。
竹音挺理解的,笑著請他坐,客氣道:「沒做什麼好吃的,難得姍姍捧場。」她說著添了一副碗筷來,請他一起的意思。
誰知他女兒先不滿,嘟囔著:「我可沒給人添麻煩,江姨一早請了我的,人家可沒請你,你才是添麻煩呢!」
「田珊姍!」
竹音趕緊打圓場,「請了請了,現在請,菜不是還多著嚒,多一個人剛好,趕緊吃你的。」她朝姍姍用力看了一眼,小孩子到這個年紀最愛拆台,她想起自家兒子那時也是這樣。
姍姍悶頭哼哼著,狠狠夾了一筷子洋蔥,嚼在嘴裡,「嘩啦嘩啦」的脆甜。
元欽看著她吃,有一刻鬼使神差,覺出她吃飯時的側臉,長得越來越像她媽媽,他怔住了一會兒,沒聽清姍姍和新搬來的女鄰居在聊什麼。
不知說到哪裡,姍姍忽然用胳膊肘碰碰爸爸,說:「江姨畫室里有一整面牆的大書櫃,裡面好多書,爸,有和你的一樣的,有那個叫啥,名字太長忘記了,你去看看,還有好多畫兒,可好看了。」
她這麼一說,大人們只好站起來,一個不好意思不帶去看,一個不好意思不去看。
「你是畫家?」元欽問。
「哪裡,」竹音走在前面一點,笑著搖頭:「我那是雜物間而已,不是什麼畫室,逗姍姍開心的。」
元欽跟著走進去,參觀的心態,看到屋裡的陳設,像個私人工作室的模樣,又有點兒隨意,不拘小節。書櫥里的書脊,他草草瀏覽了一遍,是有一些和他一樣的藏書。「聽姍姍老是叫你江姨,你姓江麼?」他在書櫥前,轉頭問。
「嗯,江竹音。」她爽快地回答,這名字還是當年她爺爺給取的,爺爺以前是戲班子裡的,唱歌仔戲,有點陳舊的藝術氣質。她後來學播音主持,也沒學出什麼名堂,畢業在本地電台工作了一段時間,認識了老秦之後,就稀里糊塗地結婚,著急忙慌劈頭蓋臉一直忙到這時候,終於活明白了一點。
他聽了,覺得這名字好聽,但沒放在嘴上讚揚,名字好聽也沒什麼大用處,人生不一定好過。他從女兒那兒聽說了,知道她才離了婚,一個人過。他想,他也差不多,姍姍明年高三,等上了大學,他就解脫了,他常常在心裡勸自己,再堅持堅持,這麼多年都過來了,剩下這兩年,也很快的。可是,說解脫,打哪兒說起呢?離婚就解脫了麼?困局這東西,怪不到婚姻上,離一百次婚,也難脫困。=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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