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什麼目的啊,」巫螢晚不解地搖搖頭,「更何況,我既沒想當你的朋友,也從來沒拿你當過敵人。哪來的化敵為友?」
從根本立場上來說,她和霍蕎雖然不算朋友,但也從來不是敵人。
霍蕎聽到這句話,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祭祀場之前,她只當巫螢晚是心思單純、容易掌控的帝國神女。
祭祀場之後,看清她藏在清純面具下的真面目,她才開始正視這個擁有最強能量的對手。
霍蕎甚至在背地裡,嫉妒巫螢晚的天真、寬容,和隨心所欲。
憑什麼她什麼都不用做,就可以得到所有人的愛慕和寵愛?
而自己拼盡全力、如履薄冰才坐上如今這個位置,卻仍有那麼多人對她不屑一顧。
可為什麼聽到巫螢晚馬上要死了,她心底卻並沒有什麼痛快的感覺?反而悶悶的,堵得慌。
尤其聽到巫螢晚說與她既不是朋友、也不是敵人時,霍蕎的心底,恍惚產生了一種被刺痛的錯覺。
原來那麼多對她不屑一顧的人裡面,也有一個巫螢晚。
因為弄丟了新人類軍,又加上此次在戰鬥中負傷,父親對她已是失望至極。
不僅派了藺聞韜來亞母林城接管她的軍權,還將她手裡的實權,全部轉移到了弟弟那裡。
霍蕎覺得現在自己和廢人也沒什麼區別。
她一直以來想要獲得的認可與尊重,在這一瞬間,好像成了一個沒人在意的笑話。
父親沒有認可過她。
而她的對手,也沒有尊重過她。
霍蕎從沒像現在這樣喪氣過。
她垂著眼,失魂落魄般問巫螢晚:「那你今天來找我,是為了什麼?總不可能是讓我以後替你照顧老婆孩子吧?」
霍蕎嘴上冷嘲熱諷,心底想的卻是:她現在連自己都是自身難保。
「我不是說了,是來和你道別的呀。」巫螢晚突然笑眯眯湊過來,眼神乾淨到讓她不忍心推開。
「除了莊園裡的僕人,從小到大我接觸過的外人不多。對我來說,霍蕎你也是非常印象深刻的一個呢。」
「……」霍蕎不知該回答什麼。
她沒試過被人用這樣熱情直白的眼神盯著過,不由得有些緊張。
但怎麼感覺,這聽著也不是什麼好話呢?
「我是真心來與你道別的。」
「霍蕎,雖然我們每次見面都不太愉快,但在我心裡……其實是很敬佩你的。」
敬佩?
聽到這兩個字,霍蕎情不自禁抬起眼來,看著她。
巫螢晚真心實意道:「你比我勇敢、比我更有遠見、更懂運籌帷幄。如果我的能力可以轉移,我願意換給你。你比我更適合承擔重任。只是可惜……」
她自哂般笑了下,不往下說,轉而另外道:「霍蕎,亞母林城之戰,辛苦你了。你能一直撐到現在,沒有直接放棄……」
「我當然不是為了亞母林城裡的平民!」霍蕎打斷她,冷冷諷刺出聲。
她當然不會在乎那些低等賤民的生死?
那跟螻蟻沒什麼區別。
誰知巫螢晚卻順從地點點頭,笑著聳聳肩,「我知道,因為……我也不在乎他們。」
「霍蕎,我明白你那樣做,都是為了帝國、為了整個人類。為了人類火種可以在這片土地延續下去。」
巫螢晚朝她伸出一隻手。
這是一個代表握手言和的友好手勢。
她的眼神,既純真又堅定,說:「我也是。」
她也是為了帝國,為了整個人類。
霍蕎低頭盯著她的手,鬼使神差地,也將自己的手迎了上去。
可她的手探到一半,便停在了半空中。
久久沒有更進一步。
巫螢晚索性拽著她的手腕,直接拉過來,放到自己的掌心。
「雖然我們不是朋友,但既然目標一致,那我們應該算……隊友吧?」
巫螢晚用力握緊霍蕎的手,用鼓勵的眼神看著她,說:「我的隊友,別那麼快放棄。大家都很需要你。」
霍蕎只覺得,指尖仿佛漫起一陣不容忽視的灼熱。
如同電流般,頃刻間便穿透了她全身每個細胞。
她沒有回應,瞳孔卻止不住顫抖,久久沉浸在這好似要將她點燃的灼燙情緒里。
……
巫螢晚和所有朋友都道別過了,還剩最後一個。
——骨凌刀。
自從上次拉著骨凌刀去向族長說明,要徹底解除婚約後,巫螢晚其實一直都在逃避和他單獨相處。
面對骨凌刀,她還是藏不住心虛與愧疚。
這是對她最好的人。
不求回報地守護了她那麼久,最後的結局就是,眼睜睜看著她將自己推開。
她知道這對骨凌刀不公平。
但局面走到現在,還談什麼公平,已經沒多大意義了。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和他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