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長早就知道,會有這場災難。
他不遠千里來到亞母林城,就是為了這一刻。
所以他才放任巫螢晚與藺寒時好好相處,共同度過最後一段寧和平靜的時光。
他不想在巫螢晚面前做壞人。
便故意挑在這種場合,讓藺寒時自己親口說出——要為她而死這樣的話來。
他很清楚,藺寒時一定會心甘情願這樣做的。
族長緊緊攫住藺寒時看似毫無波動的眼神,逼近他兩步,拍拍他的一側肩膀,壓迫性十足地問:「藺寒時,你願意為她而死嗎?」
「我願意。」剛從驚愕中回過神的藺寒時,根本沒有猶豫半秒。
族長眼底流露出一絲稍稍滿意的神色。
可還不等他說什麼,藺寒時又冷硬著一張臉,口吻淡然得,仿佛只是在說些再尋常不過的話:「但這要她親自開口。我不能決定自己的生死。」
「?」族長大人被說得一愣,「什麼亂七八糟的。」
他還以為藺寒時是沒理解自己的意思,解釋道:
「藺寒時,你不死,晚晚就會失去精神力。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將來要承擔什麼,沒有精神力的她,會有多危險,我想你應該也清楚。難道你能眼睜睜,看著她陷入危險而不顧?」
藺寒時靜默兩秒,腦中不由自主想像出巫螢晚身死魂消的畫面。
而後又浮現出她在升級精神力中,因為過量失血而休克昏厥的場景。
每一幕都讓他不忍,摧心剖肝的疼。
可信念動搖只有一個片刻。
藺寒時轉眼定下心神,仍然堅持自己的原則:「可以。但我只聽巫螢晚一個人的。」
族長聽不懂他的胡言亂語。
哪有人連自己的命都作不了主的?
他只得再下一劑猛藥,將危急的局面徹底撕開來給藺寒時看:
「知道為什麼這次朝微能突破能量屏障網絡嗎?就是蒙晉在背後幫她。蒙晉要得到亞母林城,他要得到這片土地下的溯能量資源,這座城市對他來說,就是最大的累贅。」
「亞母林城的病毒哪來的?當初屠城又是什麼人在背後推波助瀾?都是蒙晉!都是智能人!都是他為了得到亞母林城而在背後搗鬼。」
「這次他將朝微與怪物引入亞母林城,為的不就是不費吹灰之力屠城,然後再將這片土地占為己有麼?」
智能人遲早會離開藍星,這裡的一草一木,對他們而言不過是有些微被掠奪價值的資源而已。
蒙晉不在乎任何基因人類的生死,也不會為任何世界的毀滅而惋惜。
這個道理,族長明白。
藺寒時也很清楚。
倘若連他的死,也是成就她的一環,那他絕不會有任何怨言。
可巫螢晚始終沉默不表態。
藺寒時盯著她,心中既惋惜,又好似暗暗鬆口氣。
他說了要做巫螢晚的小狗,他只聽她的。
無論巫螢晚要他做什麼,他都不會拒絕的。只要她不開口,那他一定會好好保護自己。
哪怕族長再咄咄逼人,藺寒時還是咬緊牙關,不肯鬆口:「我最後說一次……要我死,可以。但我要巫螢晚親口說出來。」
「你……」族長大人被氣得啞口無言。
巫螢晚全程都在一旁靜靜聽著。
明明她才是漩渦的中心,此刻卻如同局外人一般,既沒有阻止族長的詰難,也沒有阻止藺寒時的回應。
骨凌刀一直在關注她的狀態,他靠過來,輕聲道:「晚晚?晚晚?」
一連問了兩遍,巫螢晚才終於有了一點反應。
她垂著腦袋,木然搖搖頭,不肯說話。
藺寒時走到她身邊。
感受到他的氣息,巫螢晚才像忽然活過來般,抬起眼來看向他,目光灼灼。
幾日未見。
兩人對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她忽然扯過藺寒時的手,帶著他,快步跑了出去。
骨凌刀見狀,下意識也想追出去。
族長大人卻冷聲叫住他:「回來。」
骨凌刀收斂神情,垂下眼,恭恭敬敬說了一句是。
族長眯著眼,眼神複雜。
上下打量這個總是沉默寡言、安靜跟在巫螢晚身後的年輕人。
他想到昨天晚晚拉著凌刀的手,一本正經來他面前說:要徹底取消他們之間的婚禮的情形。
連他這個老人家也有些感慨。
他們小時候,也是這樣。
晚晚牽著凌刀的手,一起走來他的書房,甜甜地與他說話。
每次都是她在嘰嘰喳喳,而凌刀跟在她邊上,安靜沉穩得像個小大人。
最離譜的一次是,小晚晚牽著小凌刀的手進來,哭鬧著說要標記他,但怎麼都找不到他的腺體。
兩個小屁孩當時才多大,就想著這些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