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剩一枚綠色的命契晶核。
只要她結成新的命契,就可以自動解開與怪物朝微同生共死的契約。
這樣,她就不用承受與怪物朝微同歸於盡的悲慘命運了。
藺寒時目光在巫螢晚和骨凌刀之間流轉。
他沒有插嘴。
他心底明白,如果骨凌刀當真能救巫螢晚,他根本沒資格橫插進他們之間。
巫螢晚沉默小半晌,忽然道:「骨凌刀,你又說謊了。」
「我沒有!」骨凌刀倏然臉色大變。音量也因為心虛,而不由自主提高几分。
他迫切地解釋:「這些都存在我的記憶里,我才剛剛想起來!晚晚,我沒理由要騙你,我不可能會騙你……」
巫螢晚盯著他冰藍色的眼睛,嘴角含著一絲近乎殘忍的微笑:「你當然會騙我。會為了救我,而欺騙我。」
根本不存在什麼拯救巫螢晚的辦法。
或者說,根本不存在什麼兩全其美的辦法。
若要她活著,全人類都會滅亡。
「骨凌刀,其實你根本不知道什麼救我的辦法吧。你只是為了騙我,用綠晶核解開身上和朝微同生共死的命契。」
不知為何,她現在對著這個滿嘴謊言的骨凌刀,再也叫不出「凌刀哥哥」這四個字。
骨凌刀被說中心思,止不住佝著腰,背脊輕顫,終於流露出悲傷絕望的神色。
他從未來時空回到現在,就是為了——阻止巫螢晚赴死。
可這個時空的她,與未來的她一樣固執,都一意孤行要選那條不歸路。
這反襯得他的私心,是如此渺小、如此可笑。
巫螢晚用幾近痛心的眼神,望著骨凌刀。
卑劣地耍弄著道德綁架的花招。
「凌刀哥哥,一直以來我都在做什麼,你不是最清楚的嗎?為什麼現在連你,也不肯成全我?」
骨凌刀緘默不語。
多年相處,他太明白她的堅定與勇敢,也清楚她的目標與歸宿。
可這才更讓他心如刀絞。
他不忍心,看著巫螢晚死在眼前第二次。
「你恢復記憶之前,不是什麼都順應我的心意的嗎?」
「你不是說,會對我永遠忠誠、永不背叛的嗎?那你現在這樣欺騙我,不算背叛嗎?」
聽到沉重的「背叛」兩字,骨凌刀如夢初醒般,猛地抬起眼皮來,直直望進她明亮的瞳仁里。
他仿佛能在她的瞳孔里,看到自己如同剝裂脫落的牆皮,正在一點點碎裂、一點點變成猙獰與醜陋。
骨凌刀接受不了,自己在她眼裡變成面目可憎的模樣。
巫螢晚看穿他的動搖。
她深吸一口氣,笑著,懇求骨凌刀:「凌刀哥哥,告訴我吧。到底怎樣才能殺死朝微?或者說,殺死我自己。」
一直以來,她做的任何看似荒謬的事,都是為了這個目的。
巫螢晚不在乎任何人的生或死。
也不在意任何權與利。
無論這個世界的掌權者是誰,對她來說都是一樣的。
血族本不插手皇帝與元帥之間的明爭暗鬥。
但她仍瞞著族長大人,替皇帝陛下拿到了抑制劑的配方與晶核,又替陛下來到亞母林城,阻截霍蕎的交易。
一切動機,都是為了從皇帝陛下那裡,得到怪物朝微的蹤跡,以及殺死她的辦法。
因為皇帝陛下的異能力,無人能比。
——他的晶核異能是,全知。
巫螢晚想要的答案,只有皇帝陛下才能給。
可現在,骨凌刀也成了解開這個謎團的另一把鑰匙。
沒有恢復未來記憶之前,骨凌刀便知道巫螢晚的目的。
眼下,他知道自己再也瞞不下去,她的信念比他以為的更堅定。
——骨凌刀只能坦白告訴她:「只有兩枚綠晶核結契後形成的融合晶核,才可以殺死彼此。」
說出這個秘密時,他甚至有種如釋重負、塵埃落地的輕鬆感。
這本就是未來的巫螢晚,交託給他的秘密。
命運就像一個莫比烏斯環,在交錯的時空中,這個秘密又透過他之口,回到了巫螢晚這裡。
巫螢晚聽完,久久沒有說話。
小半晌後。
她是真心實意感激骨凌刀:「謝謝你,誠實告訴我這些。」
從這一刻起,她再也不用受制於皇帝陛下。
不必再介入皇帝與元帥之間的鬥爭。
而他們之間的第三者——藺寒時,他全程只是冷眼旁觀地聽著這一切,出乎意料的冷靜。
那種冷靜是從骨子裡滋長出來的,是帶著骨血相融的熟悉感的。
明明是他最愛的人,被蓋棺定論了必死的命運。
可他此刻卻並沒有想像中那樣撕心裂肺、痛斷心腸。
不知從哪個瞬間起,藺寒時好像突然便接受了——巫螢晚是在向死而生這件事。
他形容不出內心複雜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