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渾身的血肉,就像一枚枚等待拼湊重組的拼圖小板,不斷在他喪失血色的皮膚下起伏涌動,被打散、又重新聚合。
往日強勁凌厲、高深莫測的骨凌刀, 此刻在巫螢晚的腳下,就如同一把被打散、被重塑的沙子, 孱弱不堪。好像下一秒就被會巫螢晚吸光血肉,而變成一灘泥濘。
效果立竿見影。
巫螢晚身後的精神力開始穩定下來, 色彩變得鮮潤光澤, 且有愈發壯大之勢。
眾人肉眼可見,那些從玻璃之下吸攝上來的能量越來越多, 速度也越來越快。
巫螢晚幾乎要被那些能量裹纏起來,周身散發出一層淡而不可忽視的光暈。
悲憫萬物的帝國神女, 也可以是毀天滅地的邪靈。
這個聯想太過震撼,幾個祭侍瞠目結舌愣在原地, 一時間竟不敢上前去從她身上承接轉移的能量。
霍蕎心知再這樣下去,晶核很快便要析出。
她沖巫螢晚大喊:「晚晚快放手, 你這樣會害死骨凌刀的!」
她本以為巫螢晚會像聽到藺寒時的名字那樣,被動搖、然後清醒過來。
可巫螢晚卻完全不為所動。
霍蕎的精神力源還受著傷,她不敢冒險上前, 便轉而催促其他人:「別愣著!等不到其他人,便不要再等了!」
可即便她這樣命令,那幾名祭侍仍不敢上前。
他們不知道骨凌刀是在將自己的血液換給巫螢晚,擔心上前後也會同他那樣,被巫螢晚吸走全身血肉。
他那副模樣,說是快要死了也不為過。
情急之下,霍蕎衝過去,想要直接拉開骨凌刀。
「再不放手,你真的會死的!」她沒誇張。
這樣做就好比站在時光機面前,骨凌刀的生命力,肉眼可見正在飛速消散。
骨凌刀面色灰敗,顯然已是到了極限點,卻仍緊緊抓著巫螢晚的手,字不成句:「不、放、手……」
他會遵從自己的機械情感,更要捍衛自己的獨立意志,絕不放手。
霍蕎轉念一想,這個空間內的時間流速在加快,他們必須儘快析出晶核,完成任務出去。
從這個角度想,犧牲骨凌刀一個,助力巫螢晚早些析出晶核,似乎也不是壞事。
如此一來,她鬆開了要制止他送死的手。
藺寒時和陳璣在這時趕到。
第一眼見到霍蕎時,藺寒時的眼神微微閃爍,眼底划過一絲不甘。
接而他才注意到骨凌刀。
霍蕎見到他用微微驚愕的眼神看著巫螢晚,便主動向他解釋:「如你所見,她要吸乾骨凌刀。」
她樂於見得藺寒時對巫螢晚產生誤解。
藺寒時不接話。
他有自己的判斷。
陳璣見狀,也想阻止骨凌刀送死。
可藺寒時卻攔住他,「再等等。」
藺寒時在腦海中見過巫螢晚和骨凌刀以血為契、以吻為約的畫面,結合今晚的情形,他猜測他見到的畫面,就是即將發生的未來事件。
而這一切的先導契機便是——他被赤隱蝶咬中,體內的時間流速加快。這意外的危機,反而卻讓他能夠預見不久之後發生的事情。
以這個邏輯推理,骨凌刀根本不會死。
那麼,她來到祭祀場的目的,似乎也並非僅僅是為了完成祭祀任務、析出晶核而已……
也許是標記關係下的心有靈犀,亦或是在潛意識裡,根本就是在等他到來,巫螢晚倏然睜開眼,恰好與藺寒時的目光撞上。
這種氣場的碰撞,很微妙。
尤其是,彼此的眼神里都沒什麼情緒,都是不顯山不露水。
進入祭祀場,他們雙方都有自己的籌謀與目的,卻都被一場意外困住。
可誰也沒有停止對對方的窺探與揣摩。
這樣的心照不宣,既是針鋒相對,也是另一種默契。
「快看!」一貫沉穩的陳璣,突然驚呼出聲。
眾人紛紛朝他望著的方向看去。
晶核開始析出了!
一顆、又一顆。
越來越多。
這代表——煉化開始進入高.潮階段。
與此同時,巫螢晚終於推開了幾乎生死一線的骨凌刀。
他完全脫力,好似一樁失去重心的石塑,頹然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骨凌刀還沒死,也沒吐血。
巫螢晚換走了他全身幾乎百分之九十的鮮血,他根本吐不出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