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臂垂在兩側,下頜微微抬起,將胸膛毫無保留地獻給她。
藺寒時的目光,落在她柔軟的發頂。
雙唇翕動幾個來回,他克制地表達:「要不要……」抱我。
然後目光又徐徐滑到,自己的腹部。
抱抱我。
抱抱我們。
如他所願,巫螢晚在第一個瞬間,便被他這個習慣性動作喚醒了潛意識。
她幾乎是條件反射,雙手不受控制般,緩緩朝他抬起。
在遊戲世界中,藺寒時臨出發要去阻截機械人前,也做了同樣的姿勢。
而霍蕎假扮的小孤女,並沒有領會到他這個動作的深意。
——所以,他這是,在等她的擁抱。
意識到這一點,巫螢晚腦海中仿佛有一根緊繃的弦,被狠狠彈了下。
伸到一半的雙手,也跟著驟然頓住。
腦海里,那些專屬於小孤女和奴隸哥哥的記憶,不管不顧地湧上來。
巫螢晚只覺得,身體裡的那些純澈透明的血液,被人融了幾滴赤紅的血,還要惡意地翻攪幾下。
叫她冒起一種,混混沌沌的難受滋味。
藺寒時的臉色,也隨著她的節奏而凝住。
像一條大狗被擼到一半,主人突然收回了手,他不由地生出一絲煩躁,唇角抿得更緊了些,「怎麼了?」
他用目光催促她。
巫螢晚忽的抬起頭,對上他的視線,眼神仿佛變了個人。
她問:「我在遊戲世界中殺了你。你會……討厭我嗎?」
藺寒時的目光沉下去,像墜進湖裡後消失的一滴水。
他需要極力克制才能忽略掉的事。
她居然就像提起一個尋常的、微不足道的話題那樣,輕鬆自然地說出來。
微不足道。
藺寒時在心底,被這個慘烈的形容詞擊中了。
默聲良久,他刻意迴避似的,反問她:「你在意……這個答案嗎?」
「當然在意。」她脫口而出的速度,簡直讓藺寒時來不及胡思亂想。
「我一直都想補償你的。」巫螢晚說得很誠懇,尤其配合上她那張清純動人的臉,很難叫人不相信。
「補償?」藺寒時喃喃重複一遍,心底那簇螢螢細火,仿佛被人澆了一把油,又重新熱烈起來。
這一瞬間,稱之為從地獄到天堂也不為過。
「聽說你是帝國將軍?還立了一等軍功?」巫螢晚轉換話題的速度,出人意料。
藺寒時微微一頓,才點頭,「是。」
可這跟補償有什麼關係?
「那你一定很厲害吧?」她眼神亮晶晶地盯住他,滿臉期待。
藺寒時抿抿唇,一時竟有些不好意思。
誰料巫螢晚語出驚人:「那你可以幫我殺個人嗎?」
殺個人?
尤其是這冷血的字眼,配合上她那張明艷嬌俏的臉、不諳世事般的純真眼神,愈發顯得衝擊力極強。
藺寒時那一貫不顯山不露水的臉上,也不禁流露出驚愕不已的神色。
「什麼意思?」他向她確認。
巫螢晚眨眨眼,又長又密的眼睫微微翕動,分外有種我見猶憐的無辜感。
她緊張地攥了攥手指,不確定地反問他:「剛剛那個要求,難道是不算數了嗎?」
藺寒時眼神移向她,想將她看得更清楚。
若不是這張與小孤女八分相似的面容,他大概根本不會理會這種瘋言瘋語。
然而他卻清晰地聽到自己說:「算數。」
「太好了。謝謝你。」巫螢晚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眸光粲然。
藺寒時見到她笑,心頭竟生出一種類似苦盡甘來、守得雲開見月明的酸澀滋味。
他走火入魔般勾起一個笑,眼尾已然微微濕潤。
這該死的感覺,連他自己都覺得荒謬。
他以前,沒覺得小孤女的歡喜很重要。
現在想來,只是因為她在自己身邊時,從來不會難過。
要讓小孤女開心,實在太容易了。
一束帶著夕陽味道的野花。
一個並不比別人家難看的玩偶。
一個寬慰安撫的溫柔眼神。
她評價藺寒時「愛耍小脾氣」。
那是因為總有一個小孤女,願意包容他、溫暖他啊。
巫螢晚似乎有些不放心,好聲好氣同他商量:「至於原因,我可以暫時先不說嗎?總之不會傷害無辜的人。」
藺寒時不打算追問,只需要確認一個信息:「是誰?」
他相信彎彎天性善良,總有她的原因。
「血族新一任繼承人,巫小姐,」巫螢晚說得臉不紅心不跳,「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她今晚也會來參加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