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子整個人猛地顫抖了一下。
就連僅僅碰觸著他的肩膀的江謹言都感受到了這一陣顫慄,江謹言於心不忍的深吸一口氣,「是我不好,我沒能保護好她們。」
張順搖搖頭,面色蒼白,「我……我可以去看看嗎?可以嗎?」
江謹言帶著張順去平安巷。
秦九月原本想跟上的,江謹言扭過頭朝著秦九月搖了搖。
成功地阻止了秦九月隨上去的腳步。
見證了一切的沈雲嵐吶吶的拉住秦九月的手,「九月姐姐,剛剛姐夫的意思是說張順的娘親和他心愛的姑娘都去世了嗎?」
秦九月點了一下頭。
沈雲嵐皺緊眉頭,心中翻湧,眼眶通紅,「怎麼會這樣呀?」
——
平安巷
張順進門的時候,被自己家的門檻絆了一下,沒有穩住身子,直勾勾的趴在地上。
額頭摔破了一個窟窿,汨汨淌血。
他毫不猶豫地從地上爬起來,任憑額頭上的血順著鼻樑落下,也沒有抬手擦一下。
就這樣一路跑進堂屋。
堂屋裡的床上和蓆子上,放著兩個人的屍體。
張順一路上跑過來,卻在進屋之後,距離屍體還有三步遠的時候,腳步驟然慢下。
他不敢上前。
猶豫著。
似乎只要不上前,就可以不承認面前的兩具屍體一樣。
堅持了很久很久。
外面響起了小麻雀撲扇著翅膀落在窗台上的窸窸窣窣聲音。
張順撲通一聲跪下來。
快速的爬到了床前。
一隻手拉著張大娘的手,屍體傳來的涼意,讓張順落了淚。
他不停的用力的揉搓著張大娘的手,「娘,你是不是很冷?兒子幫你暖暖手,小時候你也是這樣幫兒子暖手的,你睜開眼看看兒子,好不好?你快點睜開眼看看我呀,娘,你怎麼忍心離開我?你怎麼忍心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你不是說要看我成婚生子的嗎?你還說要給我看孩子的,你還沒有把你的傳家寶留給我媳婦兒呢,我求求你了,你醒過來好不好……」
江謹言眼眶狠狠一酸,別開目光,不忍心繼續看下去。
「娘——」
一道悽厲的聲音後,窗台上的小麻雀嚇得撲騰著翅膀飛走了,只落下了窗台上的幾粒高粱粒兒。
「小曼,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要不是我,你也不會年紀輕輕就遭此橫禍,是我害了你的大好人生,是我害你喪了命,小曼,我……不是人!」
房間裡傳來了扇巴掌的聲音。
江謹言默默的閉上了眼睛。
「小曼,下輩子千萬不要遇到我了,對不起對不起,啊——」
孫小曼……
——大概是被寧王逼迫了,所以才幾次三番故意套他們的話。
可是事到如今,人都已經不在了,江謹言往屋裡看了看,看見張順趴在地上痛哭不已的模樣,決定聽從秦九月的話,把孫小曼套話張順下落的事情,爛在心裡吧。
夜深人靜。
江謹言陪著張順把兩人的屍體埋葬了。
也沒有立碑。
只是在光禿禿的半山腰上,忽然就多了兩個新的墳塋。
張順在墳塋前面守了一晚上,江謹言就站在張順身後不遠處,等了一晚上。
日頭第二天照常升起。
地平線上,霞光萬丈。
不管黑夜多麼漫長,陽光總是會如約而至,驅散掉陰霾,撕破黑暗,將光芒灑落整個大地。
張順站起來。
因為跪的時間太長,雙腿僵硬,慢慢的挪動的雙腿來到了江謹言面前,「江大哥,當初我死裡逃生回來,就不應該回家,就應該隱姓埋名去寧王府查明真相的,就讓我娘知道我死在外面了,那樣的話,結果是不是就會不一樣了呢?」
江謹言的心裡像被人狠狠的打了一拳。
事到如今。
家破人亡,妻離子散,而張順心中所想的,卻不是對自己所乾的這件事的後悔,而是對自己沒有隱姓埋名去做這件事的後悔。
這麼大的代價,赤裸裸的兩條命,張順的大半個人生……
這一切的毀滅,依然都沒有動搖張順的決心。
張順擦了眼淚,「可是,哪裡會有如果呢?要是真有如果,如果當初侯爺沒有接近那兩個奸賊不是更好嗎?」
江謹言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