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你?怎麼會問這樣的傻話?」林雲清輕聲道,她看向張伯山,眸中卻並無半分笑意。
隨之,她驀然起身,對著張伯山行了一禮。這一舉動讓張伯山不由得愣住,「你這是做什麼?」
林雲清抬起頭,神情懇切:「我想替魏策給張公子賠禮道歉。」
張伯山抬頭望向林雲清,神情有片刻的空茫,在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麼後,手不由得抓緊了榻上的被褥,手背青筋鼓起,眸中閃過痛色:「你替他賠禮道歉?!」
「是。」林雲清望著張伯山,輕聲道:「他畢竟是我的……心上人,所以我想替他做些什麼。」
張伯山望著林雲清,神情一時間忘了掩飾,面露驚痛猙獰神色,不可置信地看著林雲清,喃喃道:「心上人?」
他博冠古今,卻第一次覺得這幾個字如此晦澀難懂。
林雲清嘆了口氣,輕聲道:「明日你便要離開,我不想你再帶著一身傷痛,和一心怨懟回去,若你想要什麼,大可告訴我,只要我能辦到——」
「什麼都可以?你竟願意為了他,做此等承諾?!」張伯山抬眸看著林雲清,雙眼赤紅,手已快將被褥抓爛,「雲清,你何時對人說過這等低聲下氣話?就為了他這樣的人嗎?!」
「張公子,慎言。」林雲清斂目,神情冷淡了下來。
張伯山只覺得額角青筋暴起,他頭一次覺得如此挫敗。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縱使自己心機用盡,卻仍一步步走向離她越來越遠的地方。
張伯山苦笑一聲:「你竟為了他,什麼都可以承諾……那若是我想要你呢?!」說著,執拗得看向林雲清。
「伯山,我說過的。」林雲清嘆了口氣,坐到張伯山身側,「我已有傾慕之人,況且此事亦不可作為交易……你不早就知道了嗎?如今又為何生氣呢?」林雲清定定望著張伯山,看著他痛苦的神情,眼神里卻沒什麼溫度。
她再度開口,卻好似一柄尖刀插入張伯山的心口:「我以為我們已是好友,所以,我亦希望你能接納我的心上人。」
林雲清不知為何,又想到了上一世。
上一世二人糾纏良久,她見到過張伯山擁著丫鬟醒來,又攬著歌姬進府的模樣,此時心中早已沒半分波瀾。
這句心上人是託詞不假,她不想再與他有糾纏。如今有更要緊的事做,必須快些讓他離開這裡。若再放任他將心思手段用在這些糾纏之事上,只會壞了她的計劃。
林雲清一早便知張伯山今日傷痛是裝出來的,她耳力過人,沒緣由都走到附近,仍聽不到二人的爭執。
但她裝作不知,一路悉心呵護,陪他回程,乃是有自己的事要做。一是為了徹底斬斷他的念想,二是為了尋個大夫。
孫家小院還需要幾個人來配合她演一齣戲,方能確保萬無一失。
張伯山聽完了林雲清的一番話,此時沉默著,無力地靠坐在床頭。眼下他面色慘白不似作假,只扭頭看向林雲清,語氣中帶著點嘲弄之意:「你早就知道了是嗎?」
林雲清沉默著。
他未言明自己問的是什麼,林雲清也未答話,可這偏偏也算是給了答案。
張伯山苦笑一聲:「是我太傻。」
……
林雲清回到教中已近日暮,她徑直去了小奴的院落,迎面正巧撞上剛要離開的人牙子。「雲姑娘,」那人牙子行了個禮,一臉笑意:「一日未見,姑娘安好?」
林雲清輕笑一聲,「您客氣,來教中可還順利?若是有招待不妥之處大可與我細講。」
「那哪兒能呢!您太客氣了!」那人牙子笑得快合不攏嘴。他今日拿著憑據出入三莫教,人人見了都十分敬重,心中暢快極了。加之剛領了今日的銀錢,準備去吃酒,於是見著林雲清分外殷勤。
二人淺聊幾句便告了別,林雲清目送他離去,轉身進了小奴的院落。
經過又一日的訓練,小奴們已然有了很大改變。三莫教中夠吃夠睡,還不會被鐵鏈綁著,他們從未如此輕鬆過。
面對突然來訪林雲清,一群少年猶豫地前來跪下行禮。林雲清未做聲,看著一群跪姿終於有了幾分模樣的少年,心中暗暗點頭,口中道:「起來吧。」
少年們起身,眸中還帶有警惕神色。他們平日裡遇不少租他們的達官貴人,即便一開始確實不錯,可裝不了幾日,便會露出本性來。他們很難再信任何人了。
面對林雲清,自然也是如此。
這一點林雲清心裡明白。她屏退教中信徒,獨自站在這十幾個少年中,表情仍舊淡淡的,卻語出驚人:「我不欲拐彎抹角,我可以給你們自由。你們能離開莫停鎮,有身份,有路引,能不能做工養活自己,闖出一番天地來,全憑你們各自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