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老趙這人過於實誠,他就不會說瞎話兒,聽段虎這麼一說他撓撓後脖頸子直接順嘴往外禿嚕:「是老沈叫我們帶的。」
「老沈說這都是咱工頭兒花的錢,咱能吃多些就吃多些,這就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老沈迅速接話兒,「咋樣工頭兒,我這話說的沒毛病吧?」
段虎一面重新牽上季春花和孫巧雲,一面轉身嗤笑,「你們都他娘的是人才。」
「明兒個還有席呢,連起來三天。」
「再去也甭拿那洗臉盆了,直接拿李守財小時候洗澡兒那大紅澡盆得了。」
「反正他還珍藏著呢。」
老沈聞此直接「嘔」了一聲,齜牙狂笑,「咱口味才沒那麼重呢,那泡過小白斬雞的盆得是個啥味兒啊,哈哈哈!」
李守財被老沈逗嗤得又是一陣狂叫,段虎也懶得再去管他們,只牽著季春花和孫巧雲緩緩前行。
這個隊伍瞅著實在是怪異又兇悍。
要是看不見前頭倆人穿的都是大紅色,還得以為這幫人是要找誰去幹仗呢。
這一大幫人里,就根本挑不出個講究的。
等進了段家院門,全都捂了嚎風地往四下竄。
那簡直是把段虎家當成自己家了,拿碟兒的拿碟兒,找刀的找刀。
老沈瞅准機會順了半扇醬排骨回來,人廚子還沒來得及下刀分呢,就不翼而飛了。
段虎眼睜睜瞧見自家院子陷入一片混亂,太陽穴都突突狂跳。
末了兒卻也沒去阻攔,只是啞嗓罵了句,「都他娘的跟土匪一樣。」
隨後便低頭勸孫巧雲,「媽,他們喝起來沒夠,您甭管。」
「進屋歇會兒吧,都多少年沒走過這麼多道了。」
說著,段虎便欲轉身告季春花等他會兒。
沒想孫巧雲卻拂開他,淡淡笑道:「我才不用你,我要叫我兒媳婦陪我回屋兒。」
「你們這幫糙漢子有你們的酒要喝,我們娘倆兒也有悄悄話要說。」
「你去陪著點兒,」孫巧雲看向段虎,笑得很是通透,「他們是真心為你高興呢,今兒也不上工,就甭擺工頭兒的架子嘞。」
段虎一愣,下意識地看向季春花。
季春花趕忙去扶孫巧雲,語氣綿柔又乖巧,「我陪媽,你去跟他們喝酒吧。」
她能看出來的,這些人雖然都跟段虎一樣,長得不像好人,可實際上卻熱情又簡單。
季春花想想,還是添了一句,「等我跟媽說完悄悄話兒,我也過去敬大家一杯吧。」
「畢竟他們不是光來祝福你,是來祝福咱倆的。」
說完這話,季春花便垂眸去看孫巧雲腳下,「媽,哪個是您的屋子呀?您瞅著點,腳邊有個小石子兒。」
孫巧雲樂得那叫個美哦,眯起眼誒誒了幾聲,順著前頭給季春花一指,同時扭頭給自家兒子遞過去個眼神,
像是在說:瞧瞧你媽我給你挑的這個媳婦兒,多體貼、多會辦事兒啊。
段虎也不免微微怔愣。
他有些失神的憶起,昨天在工地門口的時候,老沈就跟季春花打過招呼了。
當時她剛開始好像也有點緊張來著,畏手畏腳的。
但過了那一會兒就跟人咧嘴笑了。
段虎想著想著,濃黑眉心便緊緊皺起。
他覺得有股子特酸特不痛快的勁兒,順著他心底往外冒,讓他煩得不行。
段虎抬手搓了把又硬又短的寸頭,腦瓜里驀地「唰拉」冒出個念頭!
「等會兒......」他竟是忍不住低喃出聲。
想起頭一回在山上這肥婆就跟有病似的,說他罵人好聽。
段虎越細尋思越覺得他這猜測有譜兒,額角青筋都隱隱搏動。
直到最後,他臉色幾乎黑如鍋底,凶煞無比地磨著牙根自言自語,「我艹,她他娘的不會就好這口兒吧!」
「就稀罕長得凶的、不像正經人......像他娘土匪惡霸的?」
「虎子哥!」李守財扒著灶房門口問,「有花生米兒嗎虎子哥,老沈那完蛋玩意兒光顧裝肉嘞!」
段虎正逢火山爆發之際,直接粗啞著嗓子張嘴就罵:「要個狗屁的花生米兒!」
「老子看你長得像花生米兒!」
李守財瞬間渾身一哆嗦,閃身重新鑽進灶房。
滿臉委屈地耷拉著小肩膀兒嘟囔,「虎子哥真是太叫人難懂了。」
「咱從他大席上順那麼多肉他都不吼我,問他有沒有花生米兒他倒是吼上我嘞!」
李守財搖頭嘆息,「哎,搞不懂啊,搞不懂。」
「我這個做小弟的還需要不斷地學習進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