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菡輕輕垂下眼帘,似是陷入沉默。
她不說話,白落的手就按在劍上,視線緊緊地黏在師菡臉上,不放過她臉上分毫的變化。
紅姨神色尷尬,張了幾次口,卻都不知該如何開口。
過了半晌,師菡忽的抬眸,對上紅姨的視線,一字一句道:「所以他知道嗎?」
紅姨臉色猛地一變,為難的看向師菡。
師菡輕笑一聲,意味深長道:「看來,小舅舅在此之前,是知道他是誰的。」難怪,她如此聰慧絕倫的小舅舅,前世竟會悄無聲息的早逝。
難怪,當初蕭澈帶著三生花,直奔國子監,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難怪,大雍皇帝對他的忍耐,蕭郁對她的忍耐,除了權衡利弊之外,想必是在怕自己有個三長兩短,難以跟他交代。
師菡險些笑出了聲。
這麼淺顯簡單的道理,她竟然今天才明白!
「你們是拿我當誘餌,開戰是假,實則是想引小舅舅上鉤!」
紅姨也無奈至極,見師菡臉色不對,忙開口道:「可是師大小姐,他的出身無法選擇,既然如此,他就該承擔起屬於他的責任啊!」
話說到這兒,師菡忽然間仿佛被人點著了一般,一股無名怒火『蹭』的一下燒了起來,她咬著牙,忽的厲聲喝道:「所以他堂堂大雍皇子,為何會背井離鄉,成為我帝師府的門生!我的家人!」
第500章 你怎麼才來
饒是白落這種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此時見師菡動怒,都不由得渾身一顫。
她小心翼翼的側過頭,朝著師菡看去,然而,師菡除了周身力氣濃郁之外,滿臉都寫著憤怒二字。
紅姨也被師菡的質問喝住,姣好的面龐,此刻儘是尷尬。
師菡問完,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師菡反倒是沉默下來。
她忽的抬眸,看了紅姨一眼,冷聲道:「您走吧。」
「你想知道什麼,只管問,我定會知無不言…」
師菡打斷她的話,無聲的笑了一下,再抬眸時,眸光清明。
她扯起嘴角,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理直氣壯道:「只要今日我不問,你們就永遠欠我一個解釋。」
「所以,我不問。這輩子都不會問。你們這輩子,就都得欠著我。」
師菡說著,抓起酒盞,猛地灌了一口,仰頭狂笑不止。
紅姨又無奈又心疼。
她深深地看了師菡幾眼,知道這回是真的將師菡傷到了,心中自是愧疚不已。
她朝著白落點點頭,囑咐道:「勞煩白姑娘照顧她了。」
說完,不等白落回話,自覺的起身離開。
待人走後,『啪』的一聲,師菡將酒盞砸在桌子上,起身怒氣沖沖的便要走。
可剛起身,腦袋一暈,腳下搖晃兩下,險些摔在地上。
白落急忙扶住師菡,心疼道:「這到第怎麼回事兒?我怎麼聽不懂呢?」
「哈哈哈!」
師菡似是醉了,仰起頭,自顧自的笑了起來。
一邊笑,眼眶微微泛紅。
她倔強的將眼角的晶瑩擦掉,然後仰起頭,一字一句道:「我家小舅舅,是帝師府之後!」
「是國子監祭酒!」
「是天下儒生之首!」
「是文壇大家!」
「是我,師菡,從小到大最喜歡的舅舅。」
她說著,再度擦了把眼角,似是在自我安慰一般,繼續道:「他才不是大雍的黃字!」
「更不是你們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棋子!」
『咔嚓』一聲,師菡一巴掌狠狠的砸在桌面。
那桌面紋絲不動。
只是隱約間,仿佛能聽到細微的木頭炸裂的聲音。
師菡面不改色,白落卻已經震驚的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所以說,國子監祭酒大人,帝師府之後,商卿雲商公子,竟然是——大雍的皇子!
所以大雍聯姻,本來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們打定了主意,讓師菡入大雍,以商卿雲的性子,怎麼可能不來?
論奸詐,果然,還是大雍人奸詐!
白落心中暗自給大雍下了定論,再抬頭看師菡,不由得無聲感慨,自家兄長真是眼光毒辣,看上的媳婦,怎麼連生氣都這麼好看?
師菡擦了把嘴,抓起酒壺便灌了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酒肆內,兩個女子搖搖晃晃,一人抱著一個酒罈子,非要說什麼回家。
可說著回家,卻又抱著人家的桌子不肯撒手。
掌柜的頭都快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