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師府世代忠良,且從不參與黨爭,老皇帝當年一路靠著帝師府的輔佐走到今天這一步,對帝師自然是有著非同一般的情誼,只是君心難測,情誼尚在,猜忌也不可少。
不過,這種猜忌,是上不得台面的。
高貴妃本來是想往皇帝的喉嚨里卡一根刺,卻沒想到師菡不動聲色的將這根刺掰折了,害的老皇帝吞也不是,吐也不是,這滿心的怒火自然就都發泄到了她身上。
「無知蠢婦!帝師府也是你這半尺長的見識的婦人配去褻瀆的嗎?」
老皇厲喝一聲,阻住了高貴妃接下來的話。他目光複雜的落在師菡身上,尤其是在看見師菡手上捧著的所謂證詞時,眼睛微不可察的眯了眯,「把證詞呈上來,朕瞧瞧。」
師菡眉頭一跳,心裡開始罵人了,她故作淡定正要上前,卻見商卿雲直接從她手裡接過布帛。師菡下意識的拽住布帛,然而,商卿雲的視線一掃,她立馬心下咯噔一沉,心虛的鬆開了手。
布帛是空的。
高貴妃派出的親衛功夫高深,師菡逃脫後,就只抓到一個,另一個跑了。這個沒等她問話,就直接咬舌自盡了。所以今夜之事,本就是死無對證。她不過是鋌而走險,詐一詐高貴妃。
卻不想,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小舅舅就是小舅舅,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拿過布帛後,商卿雲徑直的朝著牆壁上的燭火走去,然後毫不猶豫的將布帛放在上面燒了起來。
布帛燃起後,他將碎屑丟在地上,任其化作灰燼。
「商卿家,你這是?」老皇帝剛開口,就被商卿雲淡若春風般的聲音打斷:「陛下,貴妃娘娘勾結前朝重臣,構陷帝師府的事,微臣已經證詞毀去。還請陛下准許帝師府上下辭官歸鄉,從此再不踏入京城半步,以證對陛下的忠心,保清白之身。」
他這是要辭官歸鄉啊!且不說如今朝局這種少不得帝師府,即便是能少,也決不可在這種時候放帝師府離開,否則世人會把老皇帝的脊梁骨給戳段!
「商卿家,你何必如此!」老皇帝眼睛不可置信的瞪大,目光複雜道:「!難不成天子腳下,朕還護不住卿家!」
師菡心中冷笑,一個帝師府,怎麼比得上您的寵妃呢?
「還請陛下成全!」商卿雲不為所動,微微垂下頭顱,朝著老皇帝行了一禮,表明態度。
雖說商卿雲此人,平日裡看起來飄然若仙,頗有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感覺,任何人只要跟他在一起,稍一靠近,便會生出一種褻瀆神靈的錯覺。尤其是他低調內斂,從不與人爭鋒,因此不說話時,也最是容易被人忽略。可他但凡一開口,便讓人不自覺的將注意力落在他身上。
老皇帝糾結起來,要朕讓帝師府歸隱,且不說會寒了心,就連後世評說也會在老皇帝的豐功偉績上增添一筆。他的一世英名,就在今夜了。
商卿雲看似雲淡風輕的一句話,卻已然讓老皇帝退無可退。
師菡默默地給商卿雲豎起了大拇指,用口型誇讚道:薑還是老的辣。
結果毫不意外的,換來商公子一記白眼。
此時此刻,最為緊張的,便是高貴妃了。尤其是商卿雲說出不計較此事,但卻要歸隱之後,她差點就破口大罵起來,你這是要歸隱嗎?你這是要把我們往死路上逼啊!
思及此,高貴妃的眸光忽的狠厲起來,她扯起嗓子猶如潑婦一般罵道:,高貴妃忽然扯起嗓子一聲嘶吼,「商卿雲,你們帝師府欺人太甚!我們母子從未做過對不住陛下和你帝師府的事,你們卻對我們趕盡殺絕!我此生是陛下的人,是死是活全由陛下說了算!如今你拿著帝師府來威脅陛下發落我們母子,我們母子死了倒是小事,難不成將來陛下要立儲,稍有不如帝師府的意,難道你們還要用帝師府威脅陛下嗎?」
老皇帝剛動搖的小心思忽的一下回歸原位,又看向高貴妃,沉吟起來。
夜斐然跪在地上,雙眼無神的看著師菡,眼前這個人,本該是他的女人,為什麼事情會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
秦若若捂著胸口,渾身顫抖的跪在一旁,眼底滿是怨毒,尤其是在看見夜斐然的視線始終落在師菡身上的時候,她心中的恨意更是飛速滋長,滔天恨意,幾乎要將他的理智吞沒!
一時間,牢房裡竟是陷入了詭異的靜默。
商卿雲和師菡站在一處,氣質如出一轍的清冷,一看就是一家人。反倒是老皇帝這一家三口,各懷鬼胎,算計,權衡,揣測,充滿陰謀的味道。
師菡忽然低低的笑出了聲。這笑聲,在寂靜的牢房裡顯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