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才頓悟,一直以來,自己何其狹隘,何其愚蠢。
許淩雲手掌顫抖,要去握那刀柄。
倪端輔厲聲叫道:「許帥,你也要附逆嗎!欽差尚在此地,天子節鉞尚在此地,你這是在陛下眼皮子底下謀逆!你這是株連九族的大罪!你想死,還要帶著這數十萬將士百姓一起死嗎!」
梅道然一腳踹在他屁股上,「廢話忒多!你這老小子攛掇人挺有一套啊?睜開您這狗眼瞧瞧,你的節鉞欽差在哪裡?」
倪端輔四周一望,果然沒有杜宇身影,結結巴巴道:「你們……你們竟敢謀殺欽差!」
梅道然咧嘴一笑,「不然怎麼說,咱們是叛軍呢?」
倪端輔大口喘氣,突然往前一撞。梅道然留著他明正典刑,怕他立死趕緊收刀,竟叫他尋了間隙掙脫刀刃。
梅道然長刀劈面而落,倪端輔已將酈叢芳擒到身前,掏出懷中一直來不及取用的一把果刀,抵在酈叢芳頸上高聲叫道:「退後!都他媽給我退後!」
眾人止住腳步,梅道然破口罵道:「你真是個畜生!」
「能活著,誰他媽不做畜生!」倪端輔吼道,「退後,不然我一刀殺了他!」
酈叢芳渾身顫慄,低聲道:「你認罪吧。」
倪端輔哈哈笑道:「可笑!群英,要我認罪,我有什麼錯!青羊壩皇帝只給兩年工期,兩年!天山白石運來抬到山上就得兩年不止!她坐在宮裡上下嘴皮子一碰,我們就要領這掉腦袋的差事!我能怎麼辦!誰能料到居然下了兩個月的暴雨,暴雨毀堤,這是他們的命!」
「倪端輔!」酈叢芳爆發一聲吼叫,接著,他斷斷續續道,「你下去,給松山餓死、淹死、病死的百姓,磕頭認罪吧!」
他突然抱緊倪端輔手臂,被那果刀割破咽喉時,投身撞在梅道然刀刃之上。
眨眼間,一道快刀閃過,狄皓關抬手提起倪端輔人頭。
他是皇帝親命的剿逆將軍,他殺了松山長吏,如同謀逆。許淩雲身為主帥,必須依律將他處置。
一旁梅道然已跪在地上,將酈叢芳接住,李寒也撲上前去,緊緊去捂他頸上胸前的傷口。
酈叢芳眼睛睜大,嘴唇向他張了張。
李寒忙附耳上去,聽他用氣聲說:「蕭將軍……松山……託付給……他……軍……州印……榻底……救救……百姓……」
李寒語速加快,一疊聲道:「你別講話了,別講話,軍醫馬上就到,松山事務我們不清楚,還要請教你。」
酈叢芳抓住他衣襟,擠出最後三個字:「對不……住……」
他頭向一邊歪去。
李寒面露茫然,一下子坐在地上。
他深呼吸幾下,抬手抹了把臉,沒有意識到把自己擦得滿臉鮮血。他撐身要站起,可能起的太猛,竟一個踉蹌,叫人從背後抄住兩腋一把撈住。
等他站定,鄭素鬆開手,將他丟開的那把刀遞過來。
李寒將刀接過,再次雙手呈給許淩雲。
片刻。
許淩雲伸出手掌,緊緊握住刀柄。
***
李寒安葬酈叢芳後,在他榻底找到軍印州印,正式替蕭恆接管松山。
許仲紀立在一旁,「軍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