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帳之後人影綽約,岑知簡也不再多言,退步出門,重新回自己房中去。一開門,微微一愣。
梅道然正在屋裡坐著。
一見他,梅道然立馬站起身,指了指桌上一隻藥瓶,「新配的藥,試試,看看對嗓子有沒有什麼作用。」
岑知簡順他手指看向藥瓶,視線又重新轉回他手上。那雙手互相捏攥指節,又搓了搓掌心,想緩解尷尬和侷促。
岑知簡做了個請坐的手勢,自己也從對面坐下,將那藥瓶收入懷裡。
梅道然默然片刻,問:「沒再發作?」
岑知簡知他問五石散,輕輕點頭。
梅道然問:「平時還是很疼?有沒有什麼旁的緩解的法子?」
岑知簡服用五石散就是為了緩和長生蠱發作的蝕骨之痛,如今戒服五石散,無異於將他活活扒層皮。
岑知簡卻笑了。
他從桌邊撈起酒壺,沖梅道然搖了搖。
梅道然也勉強笑一下:「我給你打好酒。我給你釀。」
四目相對。
岑知簡突然起身,梅道然不知其意正要跟去,他已折返回來,將新的酒壺酒盞放在桌上。
一隻酒杯放在梅道然面前,注入清釀。
岑知簡也給自己滿倒一杯,輕輕一碰前一隻盞子,抬頭一飲而盡。
梅道然端起盞,盞中一片明月。
窗外明月當碧天。
杯盞已倒,酒壺已空,一件玄色白鶴道袍蓋在岑知簡身上,岑知簡躺在竹椅里,纈眼看向梅道然。
梅道然沒在對面,他坐在窗上吹笛。月光灑得他一身銀輝,藍袍映如深青,他像穿了一天夜色在身上。笛聲遄飛時他眉目微低,眼中微微湖光又似微微酒光。
鬼使神差地,岑知簡看著他的臉,一雙手鑽到袍擺下。
月光鵝毛般紛飛吹來,每片都是梅道然的氣息梅道然的臉。岑知簡微微張口,頭往後仰。
君子。放蕩。祖訓。欲卝望。蓮冠。帛裂。你死我亡。肝膽相照。
想要。
他想要。
無數雙情卝欲的手從心中探出摟住他滿身,半是醉意作祟半是理智強迫地,他的雙手越來越快,但他的掌心依舊乾燥。
霎地,笛聲戛然而止。
梅道然跳下窗來,笑道:「你喝高了,酒都灑了一身。」
他的酒水已經吃空。岑知簡雖知不可能,還是不由看向兩腿之間。這動作徹底出賣了他。
像那一夜卓鳳雄揮刀而落的痛感。
岑知簡徹頭徹尾地醒了。
梅道然卻像醉了似的,從他身旁椅子裡躺下闔眼打盹。岑知簡半張臉隱在衣領處,屈辱地、極低聲地哭起來。終於有什麼打濕了衣袍,仙鶴沾了塵露,再難重歸雲外。
窗外明月依舊漠然。蟲鳴此起彼伏,抽噎只聲斷斷續續,梅道然像睡熟了,絲毫沒有察覺。
……
次日天光大曉,梅道然睜開眼,岑知簡仍蓋著那件外袍坐在一旁竹椅里,靜靜看著他。
僅僅一夜,岑知簡便面色蒼白得猶如病容。梅道然心中一驚,知道岑知簡是極其自尊之人,自悔不該逼他過甚,正要開口,就被人捧臉吻住。
岑知簡在吻他。
那一瞬間,梅道然腦中啪嗒一響,同時本能已先於理智,將岑知簡壓在椅中。他察覺岑知簡渾身顫。抖,滿面濕冷,這種戰。栗像火花像電流,一點就是兩個人。兩人吻到幾近窒息,岑知簡捉住他的手,隔衣握住自己。
……
殊無變化。
梅道然如遭雷擊。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岑知簡,下方,岑知簡玉冠輕頹,衝著他搖搖頭,輕輕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