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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洗個澡,這身衣裳,一會燒掉。」

***

宗戴外逃,是捏准了秦灼一個亂臣賊子不會上奏朝廷,保命要緊,兩廂便宜。翌日秦灼聚眾五通神廟,由柳州一眾文官作證,揭露刺史宗戴擄掠民女一事。百姓怒不可遏,隨秦灼一同燒毀廟宇。大火從黎明焚起,直到入夜才止息。

十名獻女平安歸家,百姓自然對秦灼感恩戴德,這樣一來,他代掌柳州便是順應了民意。這次他變了策略,秦人秦兵不再藏匿,直接同柳州百姓吃住一處。秦善找來是遲早的事,那收攏住民心做助力才最為要緊。

而他到底也沒有送走阿霓,阿霓似乎也領會到蕭恆成為他新的忌諱,也不敢輕易提及。反倒秦灼直接對她講:「過兩日鬆開手,子元阿兄去替你問個消息。」

阿霓點點頭,不多說話。她仍帶著秦灼買給她的籠子,但早就不見了翠鳥。那翠鳥似乎在離開潮州前就凍死了。

一夜,秦灼在屋裡瞧明細冊子,阿雙傍著燈火做針線,阿霓湊在阿雙身邊,手裡還是蕭恆教她認字的那捲佛經。靜夜幽幽,一派安詳。

這安詳很快就被腳步驚動了。

褚玉照快步走進來,低低喘了口氣:「殿下,宗戴獻女的因由有眉目了。」

阿雙阿霓都是女孩,秦灼不欲在她們跟前講這些,便舉步往內室里去。褚玉照掩門跟上,低聲說:「殿下知道,影子中的青泥都要開背種一種蠱毒,名喚觀音手。」

秦灼心中一根弦輕輕一顫,頷首示意他繼續講。

「據說觀音手每月發作,每次發作便痛如活剝,正是為了牽制青泥,需要每個月領取專門的藥丸緩解。但也只是緩解,不能根除蠱毒。而且種過觀音手的人活不過二十歲,這也是怕他們各自坐大。」

褚玉照道:「但能成為青泥的統統本事了得,影子的頂頭人怕他們狗急跳牆,所以每年會煉製一丸解藥,賞給功勞最高之人。而宗戴獻女,又專門選的處子……似乎就是藥引之一。」

秦灼心下大駭,「用活人做引?」

「似乎是取血。」

默然片刻,秦灼又問:「查清過去柳州的獻女都是運往哪裡了嗎?」

褚玉照看他,「一路北上,像是去京畿一帶。」

影子的頭目在京城。

秦灼呼吸一緊,半晌沒有說話,把眼帘一低蓋住眼仁,淡淡道:「給他那邊也說一聲吧。」

褚玉照欲言又止,終於道:「潮州那邊送不了信。」

「段映藍還在圍城,潮州已經斷糧三月有餘了。」

***

三個月。

天寒地凍,餓殍遍野。

繼段藏青押糧到來後,段映藍又派後方瓊兵劫掠西南諸夷,糧草早已補足。如今兵圍潮州,更是為報多日損兵折將之辱和射瞎段藏青左眼的一箭之仇。相比之下,潮州境地格外困窘,朝廷遲遲沒有撥糧,突出求援的先鋒十有七死,剩下的三之有二沒有借到糧食,最後那一分憑所謂建安侯的聲望求得一點口糧,也是華州岑氏咬緊牙關從族糧里分撥出來的,只夠潮州上下苦撐十日。

戰馬只餘下二十匹,剩下的由蕭恆下令宰殺分給百姓作食,滿地零落馬骨,而後鳥骨,再後人骨。

開始有人餓死,潮州的大敵才真正到來。

時入臘月,一場冬雨過後,饑寒更加熬人。飛禽走獸已被打盡,但凡在地面上的,別論草根樹皮竈螽螞蟻,統統被掘捕一空。自此,百姓開始拆吃冬衣,將士開始燉煮皮甲。如此又過十日,終於開始拆吃餓死的屍體。

道旁大鍋滾水,血沫翻卷,死人肉香四溢,痛殺活人。

如此絕地,北風不渡的江南地界,竟又史無前例地下了暴雪。

前所未有的寒冬。

大雪紛飛,卻有一輪夕陽在天。滾滾雪塊飛沙里,唐東遊和幾個士兵互相撐拄著遍街敲鑼,舉著火把大聲叫道:「鄉親們,大夥起來活動活動,和我一塊去州府領粥吃去。粥就要熬開了,知道大夥多久不吃白米,使君和將軍叫我來喊人哪!站起來別躺下,躺下人就真的不成啦……」

他們的腳步一深一淺,把潮州的大街小巷串了個遍,卻沒有一個回聲。房屋的茅草木材已經被拆煮殆盡,每走一步都能瞧見橫七豎八躺倒的人。他們似乎陷入沉眠,臉皮紫青,嘴唇紫紅,笑容酣然,如醉如生。

冷風凍壞了唐東遊的鼻子,也凍住了遍野屍臭,原本腥膻腐爛的味道充盈鼻腔,他卻只覺香氣撲鼻。

如同佛經玉女口含的檀香、身散的優缽羅香,馨香滿世,滿空飛雪如滿空天花,是佛的大慈悲大普渡到了。

去吧。不知哪門子的狗屁佛祖在天頌道。若在餓鬼天上世人普獲安隱。一切眾生無淫怒痴。

去吧。洗淨塵勞,解脫業障,三千大千世界,皆詣佛所欲聽經法。諸來會者皆遍充滿。皆從我聞上西天。

皆從我聞上西天。

殘陽如血,唐東遊仍苦口婆心地一遍遍勸告:「鄉親們哪,活動活動,粥就要熬好了,粥就要熬好了!」

而西天佛祖的感召下,百姓不約而同地背棄他。

鑼鼓震了最後一下。

身邊士兵踣倒在地。

火把熄滅了。

……

蕭恆擦亮火摺,再度點燃炬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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