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白!」
「我若有不測,一定要找到我的遺體。」李寒握緊他的手,「我會把知道的一切用屍身告訴你。」
杜筠還要再言,李寒出口打斷:「并州案何去何從,張佚雲是生是死,全寄托在你我二人身上。」
杜筠別過頭抹了把臉,把卷宗卷好交給他,「無論如何,以自己為重。」
李寒剛要接過,杜筠手卻往回一撤,「平安回來。活著。」
李寒深深望他一眼,伸手握住卷宗,沉聲說:「定不辱命。」
***
張霽弒父案一出,在朝野上下引起軒然大波。
天地君親師,此為五倫。以子弒父已犯大逆,無論其父如何,張霽身為人子都不應行此惡舉。百官群情激昂,一致奏請將張霽斬首示眾。而杜筠卻逆流而上,奏陳此事背後或有隱情。
誰料皇帝聽聞崔如忌之死或與并州案有關,竟大發雷霆,直接下令斬首。還是崔清當堂問道:「既然崔如忌有蒙冤之疑,陛下為何不下旨徹查?」
崔清身為細柳營主帥,在軍中頗有威望,皇帝多少顧忌她幾分,壓抑怒意問道:「崔將軍是要包庇張犯嗎?」
「不知陛下口中張犯,是國子博士張彤衷,還是崔家十三郎張霽。」崔清跪在階下摘下官帽,「崔如忌污名而死,若有冤屈不能洗雪,臣上愧祖宗,下愧叔父,身為不孝,不敢立於朝堂。」
「請陛下允臣解甲歸田。」
擁兵要挾!
這是皇帝最忌憚的事,而崔清為了徹查崔如忌案、維護張霽,竟不惜批此逆鱗。
并州案一牽扯進來,張霽案便有了新的風向,至少不是那麼眾口一詞地立即斬首了。皇帝怒不可遏之際,還是右相青不悔決定使天平真正傾斜。
青不悔道:「張霽弒父雖未倫常不容,但并州一案更是慘烈驚天。望陛下緩置小節,著重大局。」
皇帝看他片刻,冷笑道:「大局,朕怎麼瞧右相的大局是包庇學生?」
青不悔默然良久,叩首道:「陛下若如此料想,臣無話可說。」
這是皇帝第一次與青不悔發生正面衝突,也是第一次直批青不悔結黨營私。但朝堂之爭後,張霽的案子還是延緩下來。
杜筠心有惴惴,只盼李寒能帶著證據回來。但巨大的恐懼又將他包攏起來。
如果卞秀京背後是天子授意,要怎麼辦?
京中人心惶惶,朝上更是風雨欲來,連禁衛都受到波及。但曹青檀似乎什麼都不關心、不在乎,只等候那十日之期,十日之後,他再度乘夜色進了那間成衣鋪子。
迎接他的還是一室黑暗,一群帶刀刺客簇擁下的斗篷人。
曹青檀拔出玉龍刀,問:「我女兒呢?」
斗篷人含笑道:「還要請司階移步。」
他拍了拍手,便有一條黑布將曹青檀的眼睛蒙上。曹青檀握刀的手一緊,沒有反抗。
一片漆黑里,他似乎被人領入轎子,世界搖晃起來。不知過了多久才落轎,布條解開,曹青檀被送去一座臨水亭子。
亭中只點一盞昏燈,由一扇屏風橫隔,女子身形被燈光投在屏風上,影影綽綽。
曹青檀腿本就跛,如今腳步更是踉蹌起來,顫聲叫一句:「阿苹。」
亭中穿來一聲細細的哽咽:「爹爹。」
這一聲似乎打斷了曹青檀渾身骨頭,他當即不管不顧、手腳並用地往亭里闖。斗篷人立在階下,擦肩時提醒道:「你們只能隔著屏風見面。」
他頓了頓,說:「不然不會有下一次,這輩子不會有。」
曹青檀呼吸劇烈起伏,雙目難得將恨意徹底赤裸出來。他撐刀掉頭,斗篷人卻對他欠了欠身,就這麼走了。
曹青檀明白這些人的手段,也沒有輕舉妄動,在屏風外跪坐下,連聲顫慄道:「阿苹,好孩子,你受苦了……是爹、是爹沒用,是爹對不住你……」
曹苹當即痛哭起來,連聲哀求道:「爹爹,你帶我走,你救救我、你帶我走!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他們每天都監視我,不叫我見人、不叫我吃飽,還要打我!」
曹青檀伏在地上痛哭流涕,斷續道:「丫頭,我的孩子……爹想辦法,爹想辦法!」
女孩哀聲道:「爹爹,求求你了,求求你救救我。他們到底要你做什麼事?你答應他們好不好,你答應他們,不然……不然他們就要剜掉我一隻眼睛、切掉我一根手指……爹爹,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曹青檀突然聲嘶力竭,撲到欄杆邊對斗篷人怒吼道:「有什麼你們沖我來,全都沖我來!你們殺了我吧,殺了我再沒人知道這件事了,你們放了我女兒,殺了我吧!」
斗篷人冷漠地瞧他,嘆息道:「司階,若放在從前,的確可以一命換一命。但現在不成了。」
「我要你把他交出來。」
曹青檀死死扳住欄杆,目中怒火如同實質。
斗篷人看在眼中不由驚嘆:「八年不立寸功,我以為司階的心早就冷了。不過一個帶了兩年的毛頭小子,聽說你還不怎麼待見他,而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