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灼瞧了眼膝上的虎符匣子。
長樂已經聲明虎符不曾外托他人,卞秀京若捉到現行,便是一樁欺君大罪。哪怕扭送到長樂面前,長樂為了開脫自身,也會把他論為私盜虎符,就地處死!
突然之間,車頂輕輕響了一下。
秦灼一根弦繃起來,往外問:「有人過來?」
車夫答道:「街上都是躲避的,郎君離得遠,還沒人往這邊來。」
秦灼將匣子放下,打開車簾出去,站在車轅邊四下一望,的確無人靠近,只道心生錯覺,便返身再回車中。
手指拂開車簾時,秦灼身形一頓。
車夫問:「郎君怎麼了?」
秦灼背身對著他,只怔了一瞬,繼而貓腰鑽進車中,如常答道:「沒事,繼續走吧。」
車夫應聲揮鞭,隱約聽見合窗的聲音。
車中,阮道生一隻手落下軒窗,一隻手虎口卡住刀柄,緩緩還刀回鞘。
秦灼了悟般瞧著他,「在找你。」
阮道生不答,搶先將那隻虎符匣子拿在手裡。
他與秦灼四目相對,「找到我,就該找你了。」
第169章 二十六 援手
「要挾我。」陰暗裡,秦灼一雙眼烏漆漆盯著阮道生。車中光影迷離,映得他皮膚蒼白,嘴唇血紅,說鬼氣有些過,更像一個死掉的仙。他目光從匣子上滑過,打了個旋,重新停在阮道生臉上,嘴角也洇開一點笑意:「看來阮郎沒聽過魚死網破,這時候,還敢要挾我。」
「我不是網,你也不是魚。」阮道生看著他,「大事未竟。」
秦灼微笑道:「多謝提醒。」說罷便扭頭貼窗瞧路況,轉臉就變了神色。
招惹上這種人,還真是開門揖盜,識人不明。
阮道生似知他所想,說:「這事了了,我們兩清。」
「現在你我是天家欽定的野鴛鴦,」秦灼從袖中摸出個白玉牌,啟窗掛在車蓋下。他轉過臉一聳肩膀,遺憾道:「可惜啊,暫時清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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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行到半程便撞上搜查隊伍,來人厲聲喝道:「車中何人?還不快下車受查!」
一名護衛看清牌子,忙低聲勸道:「劉將軍,這是長樂公主府車駕,咱們不好衝撞。」
那將軍正是卞秀京副將劉正英,卞氏與虞氏素來不睦,哪肯放過此等時機,聞言更是扯開嗓門:「欽犯若不能擒,便是京都之危、陛下之危,別說是個公主,哪怕永王殿下駕到也要下車受查!若再不出來,莫怪卑職冒犯了!」
車簾忽地被打開,裡頭下來個白衣人,輕輕揖手道:「公主府舍人甘棠,見過眾將軍。」
他有意抬高在場兵勇,劉正英卻不接茬,聽得其名冷笑兩聲:「久仰甘郎大名。怎麼如今給咱們當兵的暖了炕,還攀著公主不放。男女通吃兩頭占哪。」
秦灼面無不豫,只笑道:「將軍過獎。承蒙公主憐惜,特賜車駕為驅,還望將軍放行。」
「放可以。」劉正英向一旁侍衛點頭,「搜車。」
「將軍這是何意?」
「奉命協查欽犯,過人搜身,過車搜車。今天就算天王老子都得聽命,更別說你一區區奴婢。」劉正英提高聲音,「來人,搜車!」
黑甲侍衛一擁而上,將馬車團團圍住。
觀此情形,秦灼嘆口氣:「將軍這是鐵了心不把公主和陛下放在眼裡了。」
「一個以色侍人的東西,少給老子扣這種罪名!」劉正英踏上前一步,口氣輕蔑,「再饒舌,我就拔了你的舌頭,扒光了吊在承天門口,看看你這條公主的走狗會不會變成喪家之犬。」
秦灼顯露出十分驚惶的神色,當即不再言語,在劉正英逼視下後退一步,將馬車讓出來。
劉正英譏笑一聲,揮手叫人打開車簾。
車中空無一人。
秦灼歉意笑道:「的確只有我一個人,查也查了,別誤了將軍的事。」
劉正英目光陰鷙,猛地捏起他的臉,眯眼道:「不是挺狂麼,不是公主府的人誰都動不得麼?我今天要你一條賤命,你覺得公主會替你出頭麼?」
秦灼面龐漲紅,雙目已含淚意,哀求道:「在下公主跟前一條狗罷了,哪敢累將軍髒了手。」
一旁侍衛也勸道:「將軍,咱們找人要緊。」
劉正英輕輕張開手指,秦灼乍不受力,往後跌撞在車轅邊,垂首瑟縮著,再不敢說半個字。
京兆府人馬呼啦啦遠去,秦灼仍紅著眼眶,再抬頭,神色卻已淡然。他倚車眺向劉正英背影,抬手搓著臉頰。一聲嗤笑後,腳跟輕輕踢了踢車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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