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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什麼沒有死。

他抬起頭,迎面青淋淋一片月亮。月下,扶桑巷,李寒的府邸曾矗立於此。

蕭玠滾下馬背,跌跌撞撞地跑進去。他想找的再不可能找到。斷壁殘垣,廢墟荒草。房屋早被夷為平地,像那人一樣,沒有全屍。

他頓時被卸掉全身關節般,嘩地癱在地上,一年前瀕死的那口氣突然爆出來,他大叫一聲:「老師!」

身後馬蹄聲響起,不待馬停,那人便跳下馬背衝上前,摟住他急切呼喚著。

他愣愣睜眼,眼看那張屬於夏秋聲的面孔,在這一瞬,和李寒合二為一。

蕭玠一頭扎在他懷中,終於放聲痛哭。

第125章 一一九 悼賢

太子走失後,蕭恆搜西城,秦灼搜東城,沒料想夏秋聲搶了先,將人送了回來。

蕭玠已昏迷過去,臉紅得異常,竟又發了高熱。秦灼整個人繃得像根弦,只在榻前守著。蕭恆也不勸,擰了塊冰手巾給蕭玠敷額頭。二人不動不說話,對著兒子坐到天明。

冬天太陽干,像一把黃土撒下去,就這麼活埋了人。那把陽光透過窗隙蓋在蕭玠臉上,堵著口鼻,秦灼從他平靜的睡容里看到不祥。青眼圈,白臉皮,灰嘴唇。這是死人的臉色。但他說不出口。

他想起什麼,突然慌張起身,拔出蕭恆擱在案邊的長刀。

蕭恆眉頭一跳,身形猝然一動,在他割破手腕前劈手將刀揮開。刀飛到閣子門上,哐當一聲巨響。

蕭恆立得有些不穩,兩隻眼緊緊盯著他,喘著粗氣,不說一句話,一會自己又從榻邊坐了。似乎料到秦灼猶不死心,冷聲叫他:「坐下。」

秦灼站了一會,到底沒去撿那把刀,也坐回去了。

案邊擱著一碗熱粥,拌了些干菇和肉脯。蕭恆拿起來攪了攪,抬手遞給他。秦灼接過來,端了一會,又放回去。蕭恆也沒逼他吃。

午時陽光大噪,將蕭玠埋得更深,他手指反倒動了動,再過一盞茶,也睜開了眼。

秦灼大喜過望,忙上前去看,豈料蕭玠一見到他,當即極其驚懼,蒙頭失聲哭喊道:「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蕭恆坐在一旁,忙隔著被子抱住他,連聲道:「阿玠,好孩子,是阿爹,是阿爹和阿耶。」

聽見他的聲音,蕭玠哭得更厲害,卻不再躲閃,不管不顧地往他懷裡鑽,邊尖叫道:「阿耶要殺我了,阿耶要殺我了!阿爹救我,阿爹救我啊!」

蕭玠將自己團起來,避開秦灼的手,死命往蕭恆手臂間躲。蕭恆當即抬頭,見秦灼臉色雪白,嘴唇死死咬著,面部肌肉劇烈顫抖。

蕭恆張了張嘴,不知要怎麼說,只用氣聲道:「他還小。」

好一會後,秦灼才將手收回去,往臉上抹一把,一步一晃地往門外走去。

門開著,陽光兜頭潑下,灌得他喘不過氣。原來被埋的是他。

秦灼知道,惡語傷人。他沒想到有朝一日他和蕭恆、甚至和蕭玠會到如此地步。他突然好累。他突然想,要麼分開吧。

***

冬至一變之後,秦灼告病,退居大君府,不上朝,更別提入宮。他閉門謝客後,開始沒日沒夜地酗酒。

但蕭恆截然不同。他似乎永遠不會被打垮,有些東西越是壓他下跪,他越要站得更直。翌日天子迴鑾,正式推行「奉皇七條」。同時,徹底廢除食邑制度,功臣、皇室以及諸侯,不再受地方賦稅供養。

大君府中,褚玉照言及此處,將酒杯一頓。秦灼卻仿若未聞,只滿盞吃著。

「朝臣功至賜湯沐邑的沒有幾個,但諸侯受食邑供養,自古皆然。」褚玉照出言警告,「天子旨意何在,不言而喻。這一段對大王又有所疏遠,不得不防。」

「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秦灼雙眼盯在酒杯里,「他愛怎麼,由他去。」

「由他去?」褚玉照見他巋然不動,也帶了脾氣,「大王是南秦的大王,為一個男人頹廢至此,跟商紂周幽有什麼兩樣?要等梁皇帝削藩旨意下來,梁廷鐵騎大軍壓境,大王才肯和他一刀兩斷?」

秦灼搖酒杯的手腕一停,猛地湊到嘴邊,仰頭吃了乾淨。

「我上回逼宮,就是授人以柄。刀我遞給他了,要不要斷,我說了不算。」他哧地一笑,「斷了也好,斷了清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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