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恆略一停頓,「是。」
「梁太子本該是秦太子,你知道?」
「是。」
「梁太子提早出生是因為你的死訊,你知道?」
「是。」
「他清醒的時候破的腹,你知道?」
「……是。」
秦溫吉攥著刀柄,「為了你,他生產不過十日,就要雪夜升屋為你招魂,你也知道?」
蕭恆回答至此已有些艱難,說:「是。」
「原來你都知道,」秦溫吉點點頭,「都知道,你怎麼敢來找他,怎麼敢來見我?」
蕭恆不說話。
「梁皇帝陛下,他在秦善手中尚能進退有餘。可遇上你,這麼多次,他都一隻腳邁進鬼門關了。」秦溫吉用閻羅面孔盯著他,「你以為我這次在騙你嗎?他繼位不過一年,在南秦待的時間屈指可數。他被你套死在長安了。一個客居他鄉的君王,長此以往,真的不會有人反他嗎?他的大君之位,真的坐得那麼牢穩嗎?」
她摩挲著白虎的皮毛,一字一句問道:「你覺得這樣下去,你不會害死他嗎?」
本該直接提刀的秦溫吉,居然先跟他講道理。而且頭頭是道,字字誅心。
蕭恆深吸一口氣,掌心出了一層薄汗。
過了一會,秦溫吉聽見他試圖開口:「我……」
她沒有給蕭恆辯解的機會,直截了當道:「你會害死他,是不是。」
蕭恆張了張嘴,沒說出一個字。
他臉上似乎裂開一條縫隙,有什麼爭先恐後地從後面湧出來。
秦溫吉將刀往案上一丟,最後問道:「你還要和他繼續下去嗎?」
蕭恆攥了攥手指。
「是。」
第74章 六十九 目成
光明台上,秦灼拔出了劍。
段藏青立在台對面,也將一口巨劍掣出來。
他是西瓊山壑養出的男人,身材高大,皮膚黝黑髮亮,兩股辮子從頭頂一擰,其餘披散,都藏在耳上兩輪銀月鋒芒後。
那柄劍身鏨滿奇怪圖紋,線條被血餵得暗紅。太陽下,段藏青那隻黃金左目熠熠生光。
禮官走到秦灼面前,躬身道:「請問大王,文斗還是武鬥?」
秦灼剛想開口,段藏青便打斷:「文斗怎樣,武鬥怎樣?」
禮官道:「文斗點到為止,武鬥……」
段藏青哈哈一笑:「那就武鬥!」
秦灼也頷首,「武鬥吧。」
台上鼓聲一動,段藏青沒有謙讓,先揮劍出手。
他劍勢極猛,似掄刀而非拔劍。秦灼抬劍格擋,手臂被震得發麻。
段藏青以勇冠三軍聞名。西瓊崇尚武功,這也是他被推翻之後得以再度擁立的緣故。他嫻於弓箭,近戰更是一把好手。段映藍再度登位的那一戰,據說他僅率五十名死士,便攻克下三千重甲把守的西瓊武庫。
果然不是虛言。
秦灼後退兩步,重新站定,將氣沉下來。
他娶段映藍,段藏青早是心存妒恨。如今有了正大光明的由頭,如何都要報這個私仇。
秦灼腹上傷口雖已痊癒,但多少都是破綻。趁劍鋒交錯時,段藏青踢腿就踹,正沖他腰間!
高台上,陳子元把手抬起來。
光明台兩側的高樓上,隱隱有弓箭拉滿。
正在這時,秦灼突然猱身一閃,整個人一條魚般,竟擦著他那一腳的威勢躍到他身後。劍鋒相擦,迸出一束火花。
他居然借了重劍的擊力,將自己整個人甩脫出去!
段藏青使劍是使刀的打法。劍在於刺,刀在於砍。他如果不是下重手劈,秦灼還真沒法借勢躲過去。
陳子元揉了揉鼻子,重新握上酒杯。
馮正康已登台坐到他身邊,連聲嘖道:「大王這腰力是真強啊。」
陳子元喃喃道:「要不怎麼說蕭重光好福氣呢。」
他們話音未落,段藏青已揮劍當頭劈來。
秦灼打得太過被動,只得抵擋,難以還擊。長劍撞在地上,擦出長長的劃痕。
這一劍割破他右肩衣袖,秦灼從力道里察覺出,段藏青何止要公報私仇。
這是想要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