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鹿鳴哭笑不得,這是把他當賣假藥的了,他把兩個瓷瓶放在房間裡的五斗柜上:「這藥除了獻給先生之外,還有請先生為我夫郎試藥的意圖在內,不管先生願不願試,這藥都分文不取。」
說完,他轉身出了房門,還貼心地替他關好門。青黴素他在空間裡用動物試了試有些成效,但這樣融合在藥丸里再由人吞服而下的效果如何,他就不清楚了。
因此他想找人試一試,這個先生就是個很好的試藥人才,不過人家不願意,徐鹿鳴也沒有強求。
出了驛站,他一邊逛著嶺南的風土人情,一邊眼觀四方,耳聽八路的打聽有沒有靠譜的商隊。
「……」
蘇羨安醒來日頭已經有些沉了,他懊惱地拍了拍腦袋,怎麼一覺睡到這個時候,匆匆洗漱過後,趕緊跑到他父親的房間查看。
見他爹醒了,垂著眸,不知在沉思些什麼,走過去輕聲問道:「爹,今日你有沒有好些?」
「爹好多了……咳咳咳……」蘇敏中本想安慰兩句蘇羨安,奈何一張口又是一陣提不上氣來的咳嗽,他不禁有些懊惱地拍了拍床榻,怎的這般無用。
蘇羨安見爹爹被貶官的時候,都沒這般頹廢過,心疼得不行,趕緊拉住他:「爹,沒事的,安安待會兒就出去替爹找大夫,一個大夫不行就兩個,兩個不行就三個,總能找到救治的法子。」
「……唉,沒用的。」蘇敏中這次沒再像往常那樣信心十足地安慰蘇羨安,而是拉著他的手,耐心十足地說,「安安,如果爹有個三長兩短,你只需將爹的骸骨帶回老家與你娘葬在一處即可,旁的不要管。」
蘇羨安本來是個挺活潑堅強的哥兒,蘇敏中生病這些日子,他忙上忙下就沒掉過一滴眼淚,因為他堅信他爹一定會好的,但蘇敏中這麼一說,他的眼淚不受控制地就掉下來。
「爹,你不要說喪氣話。」蘇羨安流著淚不信命,「一定還有辦法的。」
「安安,你跟著爹在嶺南也待了有段日子。」蘇敏中靜靜地看著他,「你也知曉得了瘧疾的人,何種症狀能治好,何種症狀是不能治好的。」
「爹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給你訂了門白眼狼親,讓你年紀輕輕就被退了婚。」蘇敏中今日的話格外多,「若是爹……咳咳,你就回老家,擇一贅婿,守著爹名下的田地,有族人照看,你不會過得很悽苦的,汴京,汴京,不去也罷。」
「我不要。」蘇羨安哭得兇狠,拒絕了他爹的交代,「被退婚又怎麼了,做錯事的人又不是我,我為什麼要在老家躲躲藏藏的,我偏要找個潛力股,哪怕是砸鍋賣鐵我也要把他供上京,我要讓他們翟家睜大雙眼看著,我就算是被退婚,我一樣可以過得很好很好,比他們都好。」
「所以爹,你不要走好不好。」蘇羨安抱著他爹泣不成聲,「我們還沒有去西北上任,我還沒見過雪,爹,我想跟你一起去看看雪。」
蘇敏中抱著自家哥兒,眼中悲痛萬分,如果可以,他又何嘗捨得離開呢。
他想推行的新政還沒有推行,他想施展的抱負還沒有施展,他想讓翟家人看看,就算失勢,他也能東山再起,想讓他們這輩子都活在跟安安退婚的悔恨中。
可人終其一生就是遺憾的,就像幾年前,他也想留住妻子的命,可她還是躺在自己懷裡,悄無聲息地走了。
如果不是安安現在還沒安定下來,他現在下去陪她,倒也不錯。可他好怕,怕下到地下,妻子會問他,為什麼沒有照顧好安安。
「咳咳咳咳咳——」
蘇羨安上氣不接下氣地哭了一陣,見他爹又咳了起來,不敢再哭地抹了把臉上的眼淚,起身去給他爹倒水,瞧見五斗柜上多出的兩個藥瓶,不禁哽咽地問道:「這是什麼?」
「……隔壁的房客說他夫郎會治瘧疾,獻上的藥丸。」蘇敏中咳嗽著解釋了一句,沒打算吃這來路不明的藥。
蘇羨安倒是雙眸一亮地把藥丸倒在手心裡嗅了嗅,沒嗅到任何的異味,又拿銀針試了試,沒見銀針有反應。
在屋裡左右掃了掃,掃到一處木頭被某種東西啃咬過的痕跡處,翻出他在汴京時,時常戴的皮製手套,對著那處木頭縫隙一掏,掏出只巴掌大的黑色耗子來,將兩顆藥餵給它。
蘇敏中看到這一幕,原本想死的心又活了一些過來,其實翟家堅持退婚,也跟安安這副不同於大家閨秀的性子有關吧。
但這個想法只是在腦海里過了過便被他拋之腦後,不管因為什麼,翟家背信棄義、落井下石的嘴臉都可恨得很。
一個時辰過去,蘇羨安見他抓的耗子還活蹦亂跳的,把藥丸舉到蘇敏中面前,滿含期待地說:「爹爹,要不我們試試這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