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他拿二十兩銀子,讓他回去好生歇著,等我回來再復命。」馬勇捷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哪裡顧得上徐鹿鳴,敷衍了兩句,便策馬走了。
譚星淵朝自己的家將揮了揮手,把此事交代給他,也跟著策馬走了。
「……」
徐鹿鳴拿著譚星淵家將交給他的二十兩銀子,對於軍營打發他回家的消息,一點失落的神情都沒有。
因為每一步姜辛夷都給他算好了!
「消息傳到後,出了這麼大的事,軍營里肯定沒人有空搭理你,大概率會打發你回家去歇息。你不用氣餒,機會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
「回了家,你再照我說的做。」
走在回家的路上,徐鹿鳴想到這番話是姜辛夷大半年前說的,竟然一步都沒有算錯,心裡對姜辛夷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這得什麼大學的高才生才能做到這般算無遺策?
木蘭啊,木蘭啊。
天空中有雪花飄起,徐鹿鳴伸手接了一朵,想起姜辛夷在姜家那小小的藥房裡,對自己侃侃而談的場景,心裡有千言萬語要對他講,但想到他現在已不在自己身邊,心裡空落落的。
但他很快便把這股找不到緣由的失落感拋之腦後。馬上就能回家見到父母、大哥了,等回了家,跟家人續了舊,他就給姜辛夷發消息,聊一夜!
心裡有了期待,他腳步都加快了許多。
「……」
「大哥,我就這麼一個兒子,他進了軍營,要是出個什麼事,我連個後都沒有,我求你,求你把那銀子拿出來,給凱南買個人吧。」
徐家囤,徐家窯洞裡,這會子也鬧得厲害。
徐鹿鳴自過年跟著張校尉的隊伍出去送嫁後,一直沒有歸家,直到半年前,軍營里才有消息傳來,說他們送嫁歸營途中遭遇山匪遇害了。
徐家好一陣哭天搶地。
但這還不是最難的,最難的是,徐鹿鳴去世了,他們家還得出一個人進軍營入伍。
兄死弟繼。
徐家總共就三個男孩,徐老大家的徐善學和徐鹿鳴;徐老二家的徐凱南。
徐善學從小就被家裡人寄予厚望,又是秀才出身,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讓他去當兵不現實,那就只能讓徐凱南去了。
問題就出在這兒。
徐老二夫妻不願意,畢竟他們只有這一個兒子,若是這個兒子也跟徐鹿鳴一樣遭遇不測,他們後半生可咋辦啊。
正好,軍營前些天送了五兩銀子的撫恤金來,有這筆錢,家裡再添一點,去旁人家買個義子,讓這個義子替家裡去當兵,正正好。
買義子是西北軍戶人家特有的殊色。總有人家捨不得讓自家兒子上戰場的,也總有兒子生得多,嫌留在家裡累贅的。因此捨不得自家孩子的人家就會去兒子多的人家買個義子回來,代替自家孩子。
徐老大也不是不願意。
但他一想到那錢是徐鹿鳴的撫恤銀,便無論如何也不想拿出來。如同徐老二疼愛徐凱南一樣,徐老大又如何不疼愛徐鹿鳴。
「老二啊,你再等等。」徐老大紅著眼睛,勒緊褲腰帶,「等大哥借到錢,借到錢,立馬就去踅摸人。」
「等不及了,大哥。」徐老二眼淚嘩嘩,「前些天,軍營那邊就催了,催我們趕緊把人送去,咱們囤窮得尿血,等你籌到錢,人家早不認了。」
「大哥,你就拿出來吧。」徐老二的媳婦,錢惠芳也哭著對徐老大說,「鹿鳴已經去了,他在天之靈,知曉他的錢幫了他弟弟,他不會怨你的!」
「娘,我願意去入伍,你們別逼大爹了。」徐凱南在窯洞裡,衝著屋外大喊,「大爹,你別拿出來,那是鹿鳴哥最後留給家裡的東西了,花了就再也沒有了。」
「你個不孝子,光曉得你鹿鳴哥了,你有沒有想過你娘我!」錢惠芳一個勁地把徐凱南往窯屋裡按,「好了,大人說話,沒有小孩插嘴的份。」
「大哥……」
「二嬸……」
錢惠芳把人按好,正待出來再給徐老大說道說道,一抬頭,瞧見徐鹿鳴的臉正趴在窯洞上,沖她笑得開心。
「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