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慘了,他都這樣了,老天爺還不放過他,還要讓他在生前被野獸盯上,活生生被利齒咀嚼死。
就不能再等等,等他死了再來?
那道「大型動物」的踩踏聲停了下來,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等來。
徐鹿鳴睜開淚眼矇矓的眼,眼前蒼山青翠,草木葳蕤。他想像中的老虎、獅子、熊一類的生物並不存在。
山風輕柔間,一道突兀的鋤草聲響起。
徐鹿鳴側過眼,透過草木縫隙,見一青衣男子蹲在地上,正用一把小藥鋤細細鋤著樹根下的雜草。
此時山間的薄霧還未散去,視線不是很好,看不清男子的面容,但看見人的徐鹿鳴心頭大喜。
正欲呼救,鋤完草的男子將藥鋤放下,伸出指尖碰了碰他單獨留下來的一株草藥。
徐鹿鳴眨了眨眼,如果他沒看錯的話,男子觸碰草藥的瞬間,有一股清泉自他指尖溢出。
正常人的指尖怎麼可能平白淌水?
想到某種可能,徐鹿鳴喜出望外,帶著強烈的求生欲望,沙啞出聲:「兄台,救救我。」
「誰?!」
「……」
山間宿鳥驚飛,林中寂靜無聲。
終於發現草叢裡躺著個人的男子並未如徐鹿鳴想像中那般,立刻上前搭救。
他站起身,逆著光,俯視草叢裡奄奄一息的徐鹿鳴,向他投來質問:
「你剛看到了什麼?」
聲音很淡,語氣卻冷得令不能動彈的徐鹿鳴都不禁打了個寒顫。他毫不懷疑,面前的男子有殺人滅口的念頭。
果然,不等徐鹿鳴回答,男子撿起地上的藥鋤朝徐鹿鳴揮舞了兩下,似是覺得手感不好,又搬了塊腦袋大小的石頭掂了掂。
看起來不是要用藥鋤把他鋤死,就是要拿石頭把他砸死。
徐鹿鳴滾了滾喉嚨,怎麼,他今天就得非死不可嗎?想活著就這麼難?!
求生的意志和不甘認命的毅力驅使著他不得不向男子破釜沉舟:
「我是穿越的。」
「我還帶空間!」
「……」
「啪——」
在男子凌厲的目光注視下,徐鹿鳴強撐著最後一絲力氣,從空間裡取了件衣裳出來。一聲石頭落地發出的沉悶的聲響,連帶著他緊繃的心也跟著落了地。
男子越過半人高的草叢來到徐鹿鳴身前,自上而下把徐鹿鳴打量了個遍。
徐鹿鳴這才看清男子的真實面貌,鼻樑高挺,唇色淡薄,一雙如墨的眸子即使不帶任何情緒,也給人一種極強的疏離感。
然而令徐鹿鳴驚訝的不是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冷淡氣息,而是落在他眉間更添幾分冷冽的紅色柳鈿。
投胎到這個世界這麼多年,看到這個形似柳枝的印記,他不可能不明白這代表著什麼。
——介於女子與男子中間,這個世界的第三性別,哥兒。
來人並未在意自己的性別,見徐鹿鳴確實傷得不輕,上前拾起徐鹿鳴的手,三指下壓切脈:「我叫姜辛夷,是個大夫,你別動,我看看你的傷。」
說著他拉開徐鹿鳴身上的衣裳,掃了眼他肩胛骨的箭傷,又撩起他褲腿,解開包紮的紗布,看了看毒蛇留下的牙印,從腰間的荷包里取出一粒黃豆大小的藥丸塞徐鹿鳴嘴裡。
「你中的是金環蛇的毒,幸好你做了清理,毒性沒那麼快蔓延到肺腑。毒,我現在就能給你解,但你肩上的箭傷,箭頭上有倒鉤,只能下山後再給你取。」
徐鹿鳴吞下藥丸,等了約摸半刻,姜辛夷扯了片寬大的葉子折成斗狀,放了些靈泉,扶著他喝下。
「謝謝。」吃了藥,又喝了水的徐鹿鳴精神好了很多,真誠地向對方道謝。
要沒有他,他此刻鐵定涼透了。
「不客氣。」姜辛夷的聲音依舊有些冷,但比起剛才來明顯緩和不少,「你說你也是穿越的,什麼時候穿的?」
「我是胎穿的。」
說起這個,徐鹿鳴眼睛都在發亮。
投生到這個世界這麼多年,他終於可以和人好好說一說,這個藏在他心底最深的秘密。
「……」
上輩子徐鹿鳴命不好,一出生就帶病,被親生父母遺棄到福利院,福利院也沒有多餘的錢來治他,為了不給院裡添麻煩,他半工半讀,自己掙藥錢,可這樣也沒能讓他多活一些年頭。
十八年前,徐鹿鳴投生在西北一戶很普通的農戶家。農戶家裡的日子過得很清貧,但爺奶明事理,爹娘捨得下力氣,叔嬸憨厚老實,最重要的是這輩子他擺脫了病痛的折騰,身體健康。大家有勁一起使,一心要把大哥供出農家,讓家裡改換門楣。
徐鹿鳴的大哥徐善學也不負眾望,四年前,一鳴驚人,考中望安府秀才,成了十里八村交口稱讚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