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江啟在大廳里,見到那個在等余逢春的人。
從接受傳喚到律師出場,滿打滿算八小時,只占了一天的三分之一,不算長,可對某些人來說,卻是滄海桑田。
邵逾白在聽見熟悉腳步聲的一瞬間就轉過身,目光將余逢春從頭打量到腳,不放過一絲一毫,等確定人只是有點累,沒有真的出事以後,眼神才緩緩柔和下去。
他快步走上前,伸手牽住余逢春的手腕。
「八個小時,」他輕聲說,「累不累?」
余逢春搖搖頭,微微偏過身體,帶著邵逾白往旁邊看。
「這位是江啟,江警官,」他介紹,「你們見過嗎?」
邵逾白的目光隨著介紹移動到旁邊,看清江啟以後,眼神有片刻晦暗。
兩人對視半秒,他道:「不認識。」
江啟也搖頭:「邵先生年少有為,雖然之前沒見過,但今天見面就算認識了。」
說完,他沒有再摻和兩人之間的事,轉身離開了。
挺拔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走廊盡頭,余逢春看了一眼,剛想發表些評論看法,就被人扯著手腕吸引注意,偏過頭,正正好好對上一雙暗藏委屈的眼神。
邵大總裁從來都不會正大光明地委屈,都是暗戳戳的。
所有碎片裡,會這麼做的,只有一個。
「整四個時辰,師尊叫我好等。」
堂堂魔尊大人壓低嗓子,撒嬌一樣控訴:「把我丟下,害我心慌難受。」
等四個時辰就心慌了?
余逢春含笑抬頭,手指暗示一般點在徒弟手背上。
他笑道:「明夷膽子真小。」
「是啊,」邵逾白毫不害羞地點頭承認,牽著人往門外走,「得一直和師尊在一起才行。」
第108章
上車以後, 余逢春問:「什麼時候回來的?」
他們的時候還牽在一起,像勾纏住的線團,邵逾白一直盯著瞧, 聽見余逢春的問題,也只是漫不經心道:「一兩個小時吧。」
這樣, 余逢春點點頭, 空著的那隻手摸到徒弟的頭頂, 搓毛似的揉了兩圈。
邵逾白順從接受。
等車輛行駛過狹隘的拐道, 余逢春動動手指, 示意邵逾白往外看。
車窗外是一片高樓大廈, 放在平常人眼中沒什麼稀奇的, 可邵逾白看了許久。
「這樣的場景,我在記憶中也見過許多,只是水中看月, 哪裡比得上親眼見到, 」他輕聲道, 「此地雖無靈氣縈繞, 卻仍然……」
仍然震撼人心。
余逢春躺在座椅上, 仰頭看去:「來的時候沒看嗎?」
聞言, 邵逾白當即低下頭, 風景也不看了, 像往常那樣利索地躺上座椅, 和余逢春緊緊貼在一起。
「我來時,滿腦子都是想著是師尊安危如何,恨不得自己開車, 哪裡顧得上欣賞左右?」
這是在抱怨,也是在期待得到誇獎。
余逢春如他所願, 在額頭親了一口,夸道:「好明夷。」
邵逾白唇角微勾,眼睛亮亮的。
車子后座空間夠大,哪怕再來一個人躺下都方便。余逢春稍微調整一下姿勢,讓邵逾白摟得更方便,兩人貼在一起說悄悄話。
「那個警官你真不認識?」
「認識,」邵逾白說,「記憶里見過他,姓江,五十三歲。」
余逢春問:「既然見過,幹嘛要否認?」
邵逾白皺眉思索了一會兒,答道:「沒必要認識他。」
他湊到余逢春耳邊小聲說:「我是你的人。」
「……」
余逢春動了動,盡力用頭髮遮住自己泛紅的臉。
告訴別人邵逾白是自己的,和聽見邵逾白親口承認,是兩種感覺。好像那些陰暗編制的思緒被拉到陽光下赤裸裸的暴曬,擠出了僅有的一點羞赧。
余逢春頭有些昏,暗自琢磨不能讓邵逾白知道自己的所思所想。
要是知道了,他以後沒好日子過。
不過聽見邵逾白這麼說以後,余逢春心裡升起一個疑惑。
邊想著這個問題就不該問,邊按耐不住好奇,半秒猶豫後,他翻了個身,正面看著邵逾白。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他問。
「什麼感覺?」
邵逾白愣了一下,然後明悟:「我很好。」
余逢春繼續打量他,目光從眼睛劃到嘴唇,仿佛在尋找什麼證據。「一點都不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