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逾白真正要做的是端端正正地坐在余逢春身邊,等著有人按耐不住,拿臥底的事反咬他一口。
這樣余逢春就可以順勢把所有問題都掐死在萌芽中。
那時候的場景,大概會很像昏庸無能的帝王袒護禍國妃子,為此大殺忠臣良將。
余逢春短暫想像了一下那樣的畫面,沒忍住笑出聲,一雙眼睛在黑暗中彎成月牙,明亮動人。
邵逾白問:「什麼事這麼高興?」
「沒事,」余逢春搖搖頭,「就是隨便想一下。」
笑完,他很嚴肅地拍拍邵逾白的手背:「一定要堅持到查帳那天。」
「好,」邵逾白點點頭,「我會努力的。」
一夜無夢。
……
……
如果說那天晚上,李貼台傳遞來的消息只是溪水中的一支分流,細而隱秘,那現在,分流正在匯入江河。
流言四起,不少人都在私下議論,說邵逾白的來歷不乾淨,是警察鑿進來的釘子。
余逢春偶爾聽見過一次,那時候他正在一場宴會上划水,有人想借著這個檔口討好一下,便說了些似是而非的話,暗示余逢春小心身邊人。
而余逢春聽清以後二話沒說摔了杯子,半點臉沒留給主辦方,徑直就走了。
這樣的反應既表明了他對邵逾白的袒護,也暗示如果事實真如傳言所說,余逢春的憤怒會是此刻的千百倍。
Zephyrion會所
A726
價值數萬美金的威士忌倒入方塊杯中,酒香上升著融入燥熱的空氣,女人的大腿在燈下細膩柔軟,配著一條亮藍色修身禮服,於莊重間透露出幾分勾人的性感。
有輕柔的音樂聲在角落響起,當小提琴結束一個節拍準備向下延伸時,一隻從旁邊伸來的手忽然將唱片取下,包間瞬間進入寂靜。
頂級雪茄的煙霧在空中模糊成一層隱約的白,取下唱片的人深吸一口氣,癱坐在沙發上,大手最後一次撫過女人的腰肢,然後將她推開。
作為取樂用的男人女人以這個動作為信號,不約而同地站起身,緩步離開包廂。
隨著雙開門合攏,房間裡只剩下兩個人。
抽雪茄的男人率先開口:「要查帳了。」
他聲音低沉,帶著點不太明顯的北方口音,腔調異常冷淡。
如果仔細打量他的面容,可能會覺得很眼熟,因為上個月的地方財經雜誌上剛剛刊登過他的照片。
林田松把雪茄按滅在桌子上,眉頭緊鎖,一向粗獷憨厚的臉上籠罩陰雲。顯然查帳這件事在他看來,是生死攸關的大事。
而在他斜對面的位置,高腳椅上還坐著個人。
他是林田松的小舅子,叫高炳輝,比林田松瘦些也矮些,一副蠟白麵皮,眼下青灰,身體長年累月的不好。
「查就查唄,以前又不是沒查過。」
他口氣吊兒郎當,隨手將女人留在吧檯前的口紅打開,在玻璃板上塗抹。
膏體香膩,高炳輝喉結滾動片刻,忽然又極其厭惡的將口紅碾碎。
林田松不管他的情緒波動,只道:「不好辦。」
「怎麼個不好辦法?」
高炳輝旋過椅子,雙臂後壓著吧檯,看向林田松。「他老子管家的時候都沒查出來,你怕他做什麼?」
「你真以為他比余術懷好對付?」林田松反問,手指用力在桌面上點動,「他是個瘋子!」
「別說得好像余術懷不瘋,」高炳輝不屑一顧,「不還是讓我們糊弄過去了?」
一個年輕便坐上高位,肆意玩樂的人就是會有這樣的特質,覺得一切盡在掌握,除了自己,全世界的人都是傻子。
林田松基本是看著他的小舅子長大,知道他因為身體不好,性格比其他人更頑劣些,但這不意味著他能用他的愚蠢來讓全家遭殃。
他沉聲將裡面的門道分析清楚:「余術懷不查我們,不是他查不出來,而是他懂制衡!余逢春在乎嗎?你看看這些天他殺的人,淺海區都快被他填平了!你看他眼睛眨過一下沒有?!」
「……」
高炳輝愣了一下,還是勉強笑道,「就他那個小白臉?要不是身後有人撐著,早軟了吧。」
他回想起前段時間的一次偶然會面。那位當家人穿一身暗綠色西裝,明眸皓齒,往那兒一站跟幅畫似的,本就明亮多情的眼眸在看向身旁人時更顯幾分晦澀的柔情,仿佛馴順易得。
跟林田松形容的不是一個人。
見他這副樣子,坐在沙發上的男人當即冷笑一聲。
「你知道什麼?」他問,眉眼陰沉,「你沒見過余術懷教人,你不知道他都能教出些什麼東西——別看余逢春長了張好臉,你要是湊上去,得罪了他,我連你的骨頭架子都拼不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