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確定,但襲擊的事情一定與她有關。」
「這樣啊,」余逢春往旁邊挪挪,掀開被子,讓邵逾白躺上來,「你怎麼看出來的?」
他還有一半兒的魂留在周公那裡,聲音聽起來睏倦又漫不經心。
邵逾白躺下,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被角:「感覺。」
常狄的破綻轉瞬即逝,像水面下倏忽掠過的暗影。但對他而言,已經足夠。
余逢春支著身子靠在床頭,伸手握住邵逾白的腕骨:「好陛下,感覺不能當證據。」
邵逾白抬眸看他,眼底沉著霜雪:「別人的不可以,我的可以。」
他這一生都在與人心周旋,那些藏在皮囊下的算計,在他眼裡都纖毫畢現。
「行,」余逢春散漫應著,睫毛在眼底鋪成淺淡的陰影,「我去查。」
話音未落,手腕突然被狠狠按在床頭。邵逾白欺身壓來,齒尖陷進他頸側薄薄的皮肉里。
「嘶——」
這一口真用了力,留下了一圈細碎的紅痕。
「余逢春,」他的氣息拂過那圈齒痕,聲音輕得像嘆息,「你要是當著我的面死了,不要我了,我就一脖子吊死。」
邵逾白性情內斂,又常有擔子壓著,不常這樣發瘋。
當年一別後故人身死,雖後來復生重逢,但邵逾白心口已經被剜出一道深而長的傷,余逢春花了一輩子,都沒能讓它癒合。
余逢春仰頭注視著他藏在昏暗夜色中的眉眼,點點頭。
「我知道。」他說,「你別怕。」
邵逾白眸光閃動,片刻後鬆手躺下:「我沒怕。」
嘴硬呢。
「好,你沒怕,我怕了,我明天就去查,」余逢春認真安撫,「要不要摟著先生睡呀?」
邵逾白默然不語,只是抬手把人攬進來。
余逢春閉上眼睛,敲了敲0166。
[十個小時前,我就在查了,]圍觀全程的0166搶先說,[你明天一睜眼就能看到結果。]
剛才那番話不過是壞宿主逗人玩的垃圾話罷了,某種無聊的小情趣。
0166本以為上述這番話能堵住余逢春的嘴,沒想到他卻說:「我其實想問別的。」
[還想問什麼?]
「……」
余逢春猶豫了幾秒,但還是開口,「他怎麼死的?」
[他?]0166秒懂,[你是想問紹齊的皇帝?]
「對。」
在那個世界。余逢春死得早,留邵逾白孤身一人,他從沒問過後續世界如何發展,但今天的邵逾白的一番話,讓他禁不住的好奇。
0166沉默了一會兒,查出結果。
[死因不明。]
……
皇帝駕崩,若非壽終正寢,便是因病離世,鮮少史冊會留下「死因不明」四字。這般記載,簡直是將「蹊蹺」二字明晃晃刻在竹簡之上。
余逢春是見識過紹齊史官的——性格剛硬、秉筆直書。
能在青史上留下這般曖昧字句,已是他們對邵逾白最後的憐憫與敬意。
0166說:[恐怕你死後沒多久,他就來找你了。]
余逢春沒有回答,兀自閉上眼睛,更深地縮進邵逾白懷裡。
今天晚上,他得聽著心跳聲才能睡著。
而第二天一早,余逢春剛睜眼,0166就把一副巨大的數據屏報告糊在他臉上。
[查出來一部分。]
機械音在早上有提神醒腦的功效,0166語速飛快。
[常狄的身份信息沒有問題,來歷也很乾淨,但我檢查了在你遭遇突襲前所有的通話記錄,包括常規和加密頻道,發現確實有蹊蹺。]
「怎麼個蹊蹺法?」
[常狄分別在前三天的凌晨兩點和前一天的下午撥通過一個已廢棄號碼,通話時長分別為27分鐘和16分鐘。號碼追蹤最後定位在澳洲的一片無主荒島上。]
余逢春清醒過來。
「所以真的跟她有關。」
[別裝出一副意外的樣子。]0166繼續道,[或許余術懷還藏著些見不得光的產業未移交給你,而常狄恰好知曉其中關竅。]
**起家的梟雄,即便洗白得再徹底,也難保不會在暗處留下些腌臢勾當。暗殺生意便是其中最骯髒的一環。余逢春雖清理了明面上的勢力,難保沒有漏網之魚。
「那為什麼常狄會接手?我以為她就是個小姑娘。」
0166像模像樣地咳嗽一聲。
[關於這個問題,你應該去問你男人。]它給出建議,[他才是這方面的專家。]
余逢春從善如流。
下床洗漱以後,準備去找更精於此道的陛下。
然而廚房裡除了保溫的早餐,並沒有活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