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的聲音打斷邵逾白的沉思,余逢春接了個電話,然後對他說。
「好,」邵逾白點頭,反正大概率睡不著,「有什麼安排?」
余逢春轉轉手機,隨意道:「我跟高弘說明白了,如果他今天找不出那個臥底,我就把他的兩條腿扔進絞肉機里,他知道我沒開玩笑。」
所以無論如何,今天晚上高弘都必須把人交出來,還必須是沒缺胳膊少腿,神志清醒,舌頭也沒掉的。
按照余逢春的原話,他想親自見見那個把他手底下的人耍得像頭豬的臥底。
說完,他靠在桌子邊,認真看向邵逾白。
「累不累?」
清澈似碧水的眼眸中,倒映出此刻邵逾白的微小模樣,剛才在電話里的冷冽嗓音是真的,現在的關心也是真的。
邵逾白收斂神情,搖頭道:「不累。」
「那太好了,」余逢春跳下桌子,「有人給我推薦了一家印度餐廳,味道不錯,現在帶你去吃,就當給你接風了。」
他極其自然地牽住邵逾白的手,帶他離開書房。
邵逾白跟隨他挪動腳步,目光也隨即落在兩人相握的手上。
仿佛過去控制留下的陰影終於瘋狂反撲,余逢春總是會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去尋找接觸,像只很想蹭蹭的貓,而邵逾白就是他最佳的靠近對象。
可靠、忠誠、從不多話。
牽手已經成為尋常事。
然而這些肢體接觸只是兩個人的習慣,並不帶有任何實質性的感情意味。可正是這樣無意識的接觸,才更讓人混亂迷茫。
邵逾白真的覺得自己有病,而且是大病。
因為正常人不該在明確自己責任義務的同時,愛上自己最大的敵人。
夢裡夢外的余逢春把他污染了,用一聲聲低語和呢喃,把愛念的種子種進他的身體裡,每當他看到余逢春,都能聽見身體裡的抽芽聲。
帶著疼痛和越來越刻骨的愛念糾纏,像刀一樣鑿進他的骨頭。
邵逾白時常覺得自己的決定是錯的。
可真讓他離開,他又捨不得。
病入膏肓。
……
……
高弘真把人找到了。
代表一線生機的電話響起時,余逢春正在聽邵逾白講北歐的事。
其實事情始末已經在通訊里講過不下三遍,但再聽一次也不嫌多。
餐廳被清場,負責布置餐桌的侍者還順便在桌子中央放了兩朵玫瑰花,有個半夜被拖來加班的小提琴手在角落裡演奏,場景氣氛都很曖昧。
余逢春接起電話,聽了一會兒後隔著桌子把手機扔給邵逾白。
電話那頭是高弘快哭了的聲音:「……老闆?」
邵逾白乾咳了一聲,迎上余逢春戲謔的目光:「是我。」
「哦哦邵哥!」高弘反應過來,「人我逮著了,全須全尾,一點兒傷都沒有,您看怎麼安排?」
邵逾白望向余逢春,等了一會兒後道:「我給你個地址,你過去。」
「哎,好嘞!」
高弘快速掛斷電話,邵逾白把手機倒扣在桌面上,隔著幾支搖曳的蠟燭與余逢春對視。
余逢春半挑起眉毛,笑道:「做我的主?」
「嗯,」邵逾白直接承認,爾後才問,「可以嗎?」
余逢春面上的笑意更深。
「怎麼不可以?」
他站起身,經過時還伸手,在邵逾白脖頸後蹭了一蹭,語氣揶揄。
「走吧,邵哥,我們去見見那位小天才。」
被很糾葛的暗戀對象揶揄著叫了一聲哥,邵逾白的心跳快了兩拍。
同樣站起身,他跟在余逢春身後,兩人離開餐廳,將蠟燭和玫瑰拋在身後。
……
邵逾白提供的地址,是一處加工車間,位於余氏集團名下的一家工廠內,配備大型機械和傳輸管道,方便被埋伏的時候突圍逃脫。
一聽見腳步聲,高弘就小跑著迎上來,不顧余逢春身後的保鏢,很諂媚地笑著。
「老闆,按照您的意思,一點兒傷都沒有。」
說著,他側身讓開半步,露出身後被鐵鏈懸吊在混凝土柱上的人影。
那是個只有二十來歲的年輕孩子,皮膚黝黑,長相普通,留著寸頭,身上有幾處傷疤,但都已經癒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