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來一去十六天,在他不在的這些天裡,肯定發生了很多事。
「怎麼了?」邵逾白低聲問。
他身上還有未洗淨的塵土氣,夾帶著從戰場邊緣路過時沾上的硝煙,顯得風塵僕僕。
常狄左右看了一眼,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放下手中托盤,帶著邵逾白走到外面花園裡。
她指指樓上的房間:「生氣呢!」
邵逾白心神微動,面上不動聲色:「怎麼了?」
「我不好打聽太多,但好像是有個附屬項目出了問題,」常狄說,「其實也不算大事,你知道,反正最近一年都挺小心,就算被抓了也賴不到我們,但昨天晚上那事絕對是有人刻意泄露消息,所以生氣了。」
邵逾白沉吟道:「你的意思是,有臥底?」
常狄點頭:「已經在吩咐人查了。」
家大業大,有臥底也正常。
「我知道了,」邵逾白點點頭,「多謝你提醒。」
常狄皮笑肉不笑:「我不提醒你,也會有別的人提醒你,他已經一天沒下樓了,飯也沒吃,你快上去勸勸。」
一來,跟在余逢春身邊的人都知道,這位爺一旦生氣,只有邵逾白勸得住。
他一走走了半個月,自己倒挺好,常狄他們快慌死了。
話音落下,本來一片寂靜的樓上忽然傳來瓷器摔在地面上的碎裂聲,極其清脆,伴隨著惱怒的罵聲:「沒用的東西,滾!」
慌亂的腳步聲響起,邵逾白和常狄一起朝樓梯的方向看去,剛好看見一個年過四十的中年男子形容狼狽地走下樓梯,昂貴的西裝皺皺巴巴,一張方正的臉上儘是憔悴。
看見邵逾白的一瞬間,男人眉毛一皺,差點哭出來。
他喊道:「邵哥。」
被一個比他大二十歲的男人叫哥,邵逾白已經習慣了,淡淡頷首。
男人搓搓手,想按照余逢春的指示一滾了之,又按耐不住最本能的自救衝動,幾番猶豫之下,還是挪到邵逾白面前。
「邵哥,這事兒我真不知道,」他壓低了聲音說,「本來都進展好好的,突然來了條子,把一船的貨都給掀了,我都差點讓人弄進去,你說這種事要是我乾的,我能得到什麼好處?這不自己給自己找死嗎?」
常狄冷笑一聲,挽起頭髮後徑直離開了。
男人面上閃過一絲尷尬,但還是忍住了,等著邵逾白開口。
「是不是你乾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問題在你手下出現。」邵逾白道。
「是是是,」男人連連點頭,「我監管不嚴才讓蒼蠅飛進來,我的錯,肯定積極排查!」
說完,他乾笑兩聲:「就是還勞煩您幫我說兩句好話,只要您幫我這一回,什麼都好說。」
男人掀起眼皮,比劃了個手勢,意思很明顯。
眼神淡淡掃過他的手勢,邵逾白頷首,道:「走吧。」
男人一聽,如蒙大赦,好像自己這條命和手上的全是富貴已經被保住了,忙不迭的又鞠了一躬,然後頭也不回地跑了。
門關上的一瞬間,樓上又傳來摔杯子的聲音。
如果上次是發泄怒火,那這一次就是在催促。
邵逾白原地整了一下衣領袖口,邁步走上樓梯。
等他到書房門口時,才發現門都沒關,就那麼明晃晃地敞開著。
書房地上更是一片狼藉,價值百萬的裝飾品被用作提醒鈴聲,摔了一地,地毯上全是瓷器碎片,已經不能要了。
余逢春面無表情地坐在書桌後面,雙腿搭在桌子上,聽見邵逾白的腳步聲,他偏偏頭,眼神很冷淡。
「站在外面幹什麼?進來。」
邵逾白依言邁入書房,將剛磨好的咖啡放在余逢春手邊。
打量審視的目光隨即落在他身上,余逢春看了好久,才道:「瘦了。」
邵逾白在收拾書桌上散落的廢紙和文件,聞言抬了抬眼。
「什麼?」
余逢春不答,又偏頭看他一會兒,然後抬手點點眼睛下面。
邵逾白眼下有一層極其明顯的烏青,余逢春一眼就看見了。
「昨天晚上沒睡好?」
沒有隱瞞的必要,邵逾白點點頭。
余逢春笑了,隨意伸手,手指點在邵逾白小腹處的紐扣上,像貓撥弄窗簾穗子一樣撥著玩。
「不如跟我說說,你哪天睡好了?」
氣氛隨著他的笑緩和下去,兩個人都不覺得余逢春的動作有任何突兀冒犯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