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從民間採購上來的話本全部摞在箱子裡,有的翻了幾頁,有的乾脆擺在桌子上當擺設,連封條都沒拆。
才子佳人的故事看多了,就是那些路數,解悶還好,其實挺沒意思的。
余逢春坐在桌前,將話本重新扔回箱子,忽然聽見耳邊有輕鳴聲,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一道凌景宗傳音靈符正停到他耳邊。
自從解決完靜遂的事情以後,余逢春明面上沒有再回過凌景宗,但暗地裡,他和晏叔原的交流始終沒停過。
凌景宗是正道大宗,探聽消息方面有邵逾白趕不上的優勢,幾處適合療傷的天靈地寶的誕生地都是晏叔原友情提供的,余逢春心中很感謝。
只是這個時候,花以寧剛匯報了外界傳聞,晏叔原就送來傳音靈符——
靈符在耳邊靜靜等待,余逢春抬手在靈符末尾點動,晏叔原的聲音響起,顯然等急了——
「這些日子我聽到些傳聞,說你徒弟身受重傷,快不行了,可是確有其事?」
他開門見山,不跟余逢春客套。
余逢春坐在桌前,聞言應道:「我也聽說了。」
「我總覺得這些傳聞來得莫名其妙,像是挑唆事,便去查了一下,結果發現源頭有好幾個,而且都說不上清楚明白,跟憑空冒出來的似的。」
余逢春問:「跟魔域有關係嗎?」
「這正是我想說的,」晏叔原道,「我細細查問過,發現這些傳聞跟魔域一點關係都沒有。」
邵逾白是魔尊,這幾年沒有長時間離開過魔域,與他有關的消息本該以魔域為源頭,偏偏這次的流言如沸,卻完全繞開了魔域。
其用心險惡,可見一斑。
說到這裡的時候,晏叔原也冷笑一聲,道:「你別看正道修士人人自詡清高正義,其實裡面也是一團污穢,個別突出的,就算把你們魔域裡十個八個魔修捏一起放到他面前,也趕不上他一根指頭。」
凌景宗作為第一大宗,樹大招風,平日裡吃過不少暗虧,因此晏叔原最煩那些表面一套背地裡又一套的小人。
余逢春表示理解,然後忽然想到什麼,問:「這些天有沒有人來打聽過我?」
「打聽你?」
晏叔原不懂:「你又不肯恢復身份,現在全天下的人,不是不知道你,就是以為你死了,誰會來打聽——」
話音戛然而止,有蹊蹺,
余逢春沉聲道:「所以真有人來問過。」
「……是。」
晏叔原默了好久才吐出一個字,語氣凝重:
「前些日子宗門比試,正好邀請了其他幾個門派的優秀弟子來長長見識,有個小孩不知道從哪兒聽說了你的名號,還問我你去了哪裡,我本以為他就是隨口一問,現在看來——」
是背後有人琢磨著要對付邵逾白,想先看看余逢春是不是真死了。
「我真服了,這群神經#*%……」
晏叔原難得罵罵咧咧,余逢春很新奇地聽了一會兒,發覺雖然掌門師兄平日溫和親厚,但實際上還是有很多收藏在腦子裡的,罵了這麼久,居然沒重樣。
余逢春及時出聲:「多謝師兄告知,我與明夷都感念師兄的恩情。」
晏叔原這才剎住車,苦口婆心:「你感念我的恩情有什麼用?我若讓你拋下這逆徒,回凌景宗跟師兄過好日子,你願意嗎?」
「那自然是不願的。」
「你看!」
晏叔原在那邊一拍桌子,背景音中有水花翻湧。
片刻後,他嘆氣道:「罷了罷了,都是債,我只告訴你,那孩子是清衡門的,其餘你自己小心。」
說罷,傳音靈符在余逢春耳邊化為一陣清風,消失不見。
余逢春記下清衡門這個名字,從待機提醒里發給0166,剛想坐下喝口水,就感覺到一陣熟悉的波動從寢殿更深處蕩漾而來,纏在他的手指上。
一場波折的主角出關了。
二人雖沒有稟告天地結成姻緣,但早就心意相通,且雙修多年,彼此的靈力早就互相熟悉,因此邵逾白一出關,人還沒出現,靈力已經順著氣息在余逢春身上蹭了一圈。
余逢春安然處之,順著靈力牽引走入寢殿深處,順著一條暗且靜的小道,踏入墮月殿後的一片靜謐夜色中。
青石小徑浸在融融月色中,苔痕染履,袍角蹭過邊角斜逸而開的花。
大多數人對於魔域的理解都是荒涼的殘暴之地,對於魔尊所居的墮月殿更是極盡可怖幻想,從沒有人想過墮月殿之後的大片空地上,竟被人為培育出一片世外桃源。
與當年的穆神洲有異曲同工之妙。
余逢春順著兩邊豎起的竹籬前行,繞過兩處拐角後,在一叢開得極茂密的垂絲海棠下,見到了出關的邵逾白。
「怎麼來這裡?」
余逢春靠近過去,與他一同抬頭看夜霧氤氳下的淺紅花瓣。
一隻手在袖中勾住他的指尖,指尖微涼,掌心卻滾燙,一聲聲心跳在接觸時糾纏,余逢春心中一驚,抬起兩指按在邵逾白的脈搏上,發覺他不光心跳加快,連靈脈中的靈氣似乎都到了將溢而出的境界,隨時都可能爆裂奔涌。
「……我已盡力壓制。」邵逾白說。
可即便盡力壓制,仍然到了突破或爆體而亡的緊要關頭。
邵逾白低下頭,不再看頭頂眼前的朦朧春色,堂堂魔尊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余逢春說:「我知道你盡力了。」
邵逾白的傷沒有好全,此次突破必然是九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