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神洲峰主清風朗月、乾淨潔白的一生, 實在不需要再添一樁由他親手創下的恥辱。
「……」
見他沉默不語,蹲在對面的余逢春似乎明白了什麼,目光流轉間,輕而又輕地在邵逾白的手背上點了一下,隨後握住他的手。
他沉聲道:「你心裡有自己的主意,我知道,也明白。只是既然這幾百年你沒有放棄我,為師自然也不會放棄你。
「種種艱難險阻,只要你我師徒一心……」
不知是不是錯覺,當余逢春提起「師徒」二字的時候,邵逾白的指尖哆嗦了一下。
0166:[你再多說幾句,他的心可能就死了。]
在自己情竇初開的徒弟面前,一遍又一遍地提師徒倫常,跟往人家心裡捅刀子有什麼區別?
余逢春:「……」
那不說了。
他鬆開手,轉而托住邵逾白的手臂,強行把他扶起來。
邵逾白順著他的力道起身,仍舊一言不發。
這孩子以前就是這副沉默寡言的樣子,現在也沒變。
但余逢春知道他心思多得很。
「如今都是魔尊的人了,」他笑道,「不要動不動就跪。」
余逢春不想承認,但邵逾白剛才那一下子確實把他嚇得不輕。
邵逾白道:「你是師尊。」
徒弟跪師尊,天經地義。
「好吧,」余逢春點點頭,果斷轉移話題,「過來,我給你介紹一下。」
說罷,他扯扯邵逾白的袖子,帶著他走到明遠面前。
於是一縷元神說話的軀殼與本尊面對面。
而余逢春站在他倆中間,略微仰頭比劃了一下。
「居然真的一樣高。」他道。
邵逾白:「……」
在軀殼裡待著的時候,還沒什麼感覺,但甫作為另一個身份與它面對面,邵逾白越看越覺得這具軀殼一無是處。
見他遲遲不說話,余逢春在他胳膊上敲了一下:「明夷!」
邵逾白胸口憋了一口氣。
既然兩人都不說話,為何師尊要他先說?難不成他真的憐惜這個連話都說不明白的東西?
一瞬間,邵逾白腦子裡閃過了無數個當他是明遠時二人的相處細節,震撼不已地發現余逢春真的對明遠很好。
「……我是邵逾白。」
震驚之餘,邵逾白還是開口道:「我雖為師尊弟子,卻未能照拂左右,無論這一路上發生了什麼,都多謝你了。」
他貌似說得氣定神閒,偏偏余逢春腦子裡有個超先進的計算系統。
0166:[他絕對是咬著牙說的。]
還特意宣誓了主權,強調自己才是余逢春的徒弟。
明明都是同一個人,也不知道他在較什麼勁。
或許這就是愛情的力量,使人變得盲目。
而邵逾白介紹完許久,元神才遲遲開口:「明遠。不謝。」
就四個字,異常冷漠高傲。
邵逾白轉頭看向余逢春,眼神好像在困惑控訴。
余逢春乾咳一聲,充當潤滑劑,解釋道:「明遠不愛說話,他心裡其實是很喜歡你的。」
多麼無理取鬧的解釋。
一縷元神本就意識混沌,只帶有最基礎的執念情感,與邵逾白勉強融合後,早已成為一句隨本尊指揮移動的軀殼。
身外化身罷了,哪有喜愛憎惡的情感?不過是僅存的本能反應。
邵逾白不會跟一具空殼多計較,他更看重的是余逢春對明遠的在意。
頓了頓後,他轉而對余逢春說:「師尊這一路上勞累了。」
「還好,」余逢春說,「我從幻境出來,追一隻高階妖獸追到了邊界,後來發現它不見了,你有頭緒嗎?」
「可是一隻皮膚異常蒼白、雙眸血紅的妖獸?」
胡霍江就是這麼形容的。
余逢春點頭:「不錯。」
聞言,邵逾白輕輕一笑,眉眼間的寒冰瞬間融化。
「我已經處理好了,師尊不必擔心。」
余逢春一挑眉,追問:「全都處理好了?」
「自然。」
「那它說了什麼沒有?」
「是說了一些,」邵逾白道,「不過我抓住他的時候它已經身受重傷,很不清醒,還沒問幾句就死了。」
余逢春若有所思:「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