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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整整三天,副人格再也沒有出現過,而邵逾白的表現越來越像以前。
舊日的靈魂在軀殼中緩緩睜開眼,一天早晨,邵逾白醒過來的時候,說他第一眼見到余逢春的時候,覺得他像一隻越過水麵的白鷺。
不是生日宴上的驚鴻一瞥,而是更久遠的以前,他們真正的第一次見面。
那時候,余逢春終於找到了見主角的機會,偏偏那次宴會人多得煩人,余柯又剛出現,幾個和余逢春不好的富家子弟冷言冷語,余逢春煩了,便一腳一個把他們全踢進了水裡,正好被邵逾白看見。
也不知道邵逾白為什麼會覺得那個時候的余逢春像一隻白鷺。
或許這就是一見鍾情的力量,給愛人蒙上一層他自己都不太理解的濾鏡,好像從見他的第一面開始,一切都美好起來。
邵逾白記起的越來越多,偏偏最關鍵的那一部分他仍然不記得。
副人格還是不肯放手。
對此,余逢春什麼都沒說,只是把自己裹成一團後躺進邵逾白的懷裡,邊打哈欠邊說沒關係不著急。
時間的流速驟然就在兩人中間慢了下來,邵逾白記起的越多,看向余逢春的眼神就越讓他心顫,仿佛有千言萬語都藏在那短短一瞥中,不只是今生今世,還有更遙遠的過去和未來。
邵母再沒有過消息傳來,安曉也是。
從余逢春意識到邵母無法離開宅子,是因為邵逾白不許她離開以後,他就隱約猜到這個女人為什麼會和自己的兒子走到這個地步。
余逢春的出現於失蹤只是誘因,更深的問題在於她從來沒有真的把邵逾白當成自己的孩子。
整個末城的人都知道,邵逾白出生後不到一個月,他的父親就死去了。
而他們不知道的是,邵家掌權人意外離世,長房權力下移,落到了叔伯手中,邵母庸弱,無力抵抗,能做的就是將自己年幼的兒子推出去,像遮風擋雨的牆壁,也像誘人欺辱的稻草人。
他受了罪,邵母就不用受了,他挨了打,邵母就不用挨了。
從小到大,邵逾白吃了很多苦,仍然對母親恭敬孝順,直到余逢春出現,矛盾才真正激化。
更不要提余逢春失蹤以後,邵母的種種舉動。
這已經是很客氣的做法了。
三年時光,世事境遷,即便是心心相印的愛人,也沒必要把話說得很明白。
又過了幾天,一個深夜,秦澤再次打來了電話。
「抓到一個人。」這是他說的第一句話。
第二句是:「你們最近小心點,我怕他們狗急跳牆。」
余逢春早就預料到這個了,畢竟今天早晨0166才說他剛把線索發送過去。
「你就不能順藤摸瓜直接一網打盡嗎?」余逢春問。
「難啊,」秦澤嘆了口氣,很命苦的樣子,「這次行動是保密的,加上證據不足,很難得到當地警力支持,得再研究一下。」
余逢春:「哦,那你隨意吧。」
「說起來也很奇怪呀,本來沒有頭緒的事兒今天早晨忽然有個匿名郵件發了一大堆文件過來,還真讓我們順藤摸瓜逮著一個。」
秦澤在電話那頭吊兒郎當地講話,但只要有腦子,就能聽出他的試探。
「大少爺,你有什麼頭緒嗎?是不是遇到貴人了?」
「完全沒有。」
余逢春以不變應萬變,瞧了眼走到自己身邊的邵逾白,忽然改口道:「邵先生說他可以幫你。」
秦澤很懷疑:「他?他能幫我什麼?」
「別看不起人。」
余逢春嚴肅地說:「邵先生超厲害的!」
說完以後,他把手機開到免提,遞到邵逾白嘴邊,示意他證明自己。
邵逾白穿著件針織開衫,顏色溫柔,笑著望了余逢春一眼,他對秦澤道:「兩年前,我手下的團隊著手開發一款大數據查檢系統,主要應用於犯罪點搜尋和排查——
「前些日子我找來了相關綁架案的間接經歷者和生還者,將他們提供的信息錄入系統,現在已經可以投入使用了。」
劃重點:兩年前。
秦澤:「……」
他沉默了很久,不理解:「你研究這玩意兒幹什麼?」
「人教人學不會,事教人一次就夠了。」邵逾白淡淡地說。
「我只是不希望,某天再睜眼,又把重要的人忘記。」
第65章
秦澤帶來的隊伍得不到當地警力的支持, 主要還是因為手中證據不足,加之擔心領導權轉移,邵逾白願意提供自己手中的大數據系統, 一定程度上推動了案件進程。
最明顯的表現是余逢春嘗試著給秦澤打騷擾電話,秦澤沒有接, 0166說他已經忙瘋了。
「當年那場案子裡, 我有印象的參與者有六個, 他們未必都知道頭領在什麼地方, 但只要抓住一個然後順藤摸瓜, 肯定能一個接一個地拽出來。」
余逢春咬了口蘋果, 盤腿坐在客廳沙發上, 對面的電視大屏里正播放著一則早間新聞。
昨天夜裡,末城西站出現了一起搶劫傷人事件,幸好巡邏軍警反應及時, 沒有造成重大傷亡, 肇事人已經被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