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哈勒!
而就在他看清來人是誰的那一瞬間,哈勒也看清了坐在床上的那位是誰。
方才在宴會上,歌舞歡樂,其樂融融,一直板著臉的幾位大臣都露出了難得的笑,推杯換盞,不亦樂乎。
可一片和諧中,哈勒卻發現邵逾白的面色一直不好,身邊也沒跟著那位江大夫。
聯想到之前的種種困惑,哈勒心中疑竇更深,想著反正自己有武功傍身,即便被發現,撒腿就跑,邵逾白看在朔秦的面子上,也不能拿他怎麼樣,便借著酒勁,闖進正殿。
翻窗進來以後,哈勒做好了看見太不堪太血腥的東西的準備,可無論如何,他都沒想到,自己會在大明殿正殿的寢榻上,見到余逢春。
酒勁瞬間蒸發,哈勒腿一軟,直直跪在地上。
他顫抖著喊:「余先生……?」
第42章
「你、你是人是鬼?」
哈勒左右亂看:「我……我死了?」
此話一出, 余逢春只想嘆氣。
「是,這裡是陰曹地府。」他面無表情地說,「我來接你過奈何橋。」
「可我完全不記得——」
哈勒迷迷糊糊地說, 終於有力氣站起來。
搖晃著又往余逢春的方向走了幾步,被酒精糊了的大腦總算琢磨出不對。
他控訴道:「先生你騙我!」
「我沒騙你, 」余逢春說, 「擅闖大明殿, 換別的時候, 你早被亂刀砍死了。」
這事無論怎麼說都是他不對, 哈勒啞口無言。
趁著他愣神之際, 余逢春低頭整理了下散亂的衣領, 想擋住脖頸上還未消去的吻痕。
然而他這一動作,反而將哈勒的注意力引過去。
「這是什麼?!」
哈勒再往前一步,眼睛瞪得很大, 眼珠子都要彈出來, 目光死死落在余逢春的脖子上。
余逢春不言, 轉移話題道:「你該走了, 如果讓邵和軍發現, 會有大麻煩。」
可他的迴避只會讓哈勒心中的疑影愈來愈厚重。
他是朔秦三皇子, 自然不會未經人事, 一眼就看得出余逢春脖子上究竟是什麼。
八年未見的一個人, 再見面時, 睡在大明殿寢殿的床榻上,脖頸上淨是曖昧痕跡。
這如何讓哈勒不多想?
難不成這八年余逢春並沒有失蹤,而是一直和邵逾白待在一起嗎?那江秋算什麼?
哈勒不覺得邵逾白看向江秋的眼神是假的——
一陣極其細微的金屬碰撞聲忽然傳進他的耳朵。
因為哈勒心裡記掛著邵和軍的事, 聽見聲響後連忙四處張望,卻並無發現。
然而在轉頭時, 哈勒餘光瞥到余逢春神色有異,瞬間,各種穢亂猜想在哈勒腦子裡一一浮現。
朔秦皇帝後宮繁盛,子嗣眾多,除了兩個哥哥外,哈勒還有很多弟弟。
那些貴人嬪妃生的孩子,知道自己繼位無望,乾脆就不把心思放在皇位上面,每日應付功課後便是飲酒作樂,狎妓尋歡。
哈勒雖不與他們為伍,但多少見識過一些,知道這些王公貴族能在床底上玩出多少花樣。
驟然發現余逢春身上多處不對,哈勒的心迅速提了起來。
邵逾白平日裡裝的端正齊整,可終究是萬人之上的地位,誰知道他私底下都在想些什麼。
余先生那麼光風霽月的人,不知道受了他多少折磨。
想到這裡,哈勒頓時站不住了。
毫不猶豫向前一步,他問道:「先生,你怎麼了?」
余逢春只露出了一剎那的慌亂,隨後神色如常道:「我沒事,你該走了。」
「不,我不走。」
哈勒搖頭,再次邁步。
越往前,他的眼神越疑惑。
他問道:「先生,你為什麼還不起來?」
余逢春怎麼能站起來,他一站起來,腳上的鏈子連藏都沒地方藏,到時候又是一番拉扯難看,麻煩得很。
雖然現在,場面也沒簡單到哪裡去。
哈勒已經斷定,余逢春出現在大明殿是身不由己。
先前被嚇走的酒意又在此時緩緩回籠,看著坐在床上絲毫不挪動的余逢春,哈勒覺得呼吸都熱了幾分。
這樣的場景,只在他夢裡出現過。
哈勒總嘲笑邵逾白死心眼,也多次明里暗裡指責他不顧師徒倫常,可余逢春這樣的人物,又有什麼人沒肖想過呢?
不過是能不能成為現實的區別罷了。
寢殿裡只點著幾支燭火,夜色灰暗,面前人衣衫鬆散,皮膚白皙,月光灑在身上,仿佛一塊溫潤白玉鑄成的塑像,幾乎要散發出微光。
而一片潔白無瑕中,偏偏多了幾抹曖昧旖旎的暈紅,讓聖潔的仙人落下凡塵,凡人得以染指。
望著余逢春愈發緊繃的神情,哈勒終於意識到什麼,停在床尾,伸手拽住錦被一角,輕輕往旁邊一扯,一條銀白細長的鎖鏈便暴露在視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