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逾白這時候看著好像勝券在握,好像有自信把余逢春拿捏在手裡,但實際上,他所有的籌碼都脆弱得很。
余逢春若是不配合,執意要走,那邵逾白只有崩潰這一條路。
無奈從心中嘆了口氣,余逢春抬手奪過邵逾白手裡的藥碗,一飲而盡,爾後將碗扔進他懷裡,往床上一躺,背過身去。
「滾!」
見他喝了藥,邵逾白臉上的笑頓時就真心實意起來。
彎腰替余逢春掖好被子,他輕聲道歉:「本該陪先生解悶,但有很多事要我處理,等我料理完,再來陪先生。」
他說得溫柔恭順,但余逢春卻從他的話語裡聽出什麼。
他撐起身子,偏頭看向邵逾白。
「現在?」
見他如此反應,邵逾白面上的笑更深,他就知道,先生不會不管自己。
「現在很合適。」他說,「這樣再過幾日,天氣暖和了,我可以帶先生出門踏青。」
余逢春心情複雜,盯著他看了好久。
邵逾白對視回去。
沉默片刻,余逢春說:「……小心顧佑,他是軍人出身,家中必定圈養私衛,萬防此事泄露回秀州。」
邵逾白點頭:「學生明白。」
說罷,他便站起身,快步離開大殿,背影挺拔修長,不見絲毫頹勢。
仿佛余逢春的出現,像一把火,直接將他身體裡畏頓許久的生機重新點燃。
即便將死,邵逾白都敢為了余逢春拼一把,更何況是現在。
望著消失在殿門口的背影,余逢春坐了許久,等又開始疲倦,才緩緩躺下,腳踝在被子裡輕微挪動,鎖鏈也跟著碰撞。
他聽著心煩,閉上眼睛。
0166適時出現:[我可以幫你解開。]
余逢春聞言,不假思索地拒絕:「不用了。」
[為什麼?]
0166能感覺到,余逢春的煩躁不是假的。
余逢春回答:「這樣能讓他安心,我可以忍忍。」
「而且,」他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待在這兒挺好的,沒人來煩我。」
既然當著陳和的面變換容貌,那余逢春就沒想再回到江秋的身份里。
如今事多煩惱,余逢春顯露真容,必然有無數人圍上來找他麻煩,既然如此,他還不如躲在大明殿裡,能清淨一天是一天。
0166似懂非懂,系統覺得余逢春說的有道理,但又感覺余逢春有所隱瞞,具體是哪裡,0166說不上來。
……
余逢春在傍晚的時候醒來,陳和帶著太醫停在帷幔後面,小聲問:「余先生,您醒了嗎?」
余逢春咳嗽一聲,陳和小心翼翼地走進來,目光不敢落在那條鎖鏈上。
「太醫到了。」陳和說。
余逢春「嗯」了一聲,不說話。
沉默讓陳和額頭上浮現出一層冷汗。
他試探著張口:「余先生……」
余逢春打斷他:「——你知道這個嗎?」
他抬抬腿,腳上的鎖鏈跟著發出清脆的響聲。余逢春看向陳和,目光銳利。
陳和背上也起了汗。
這都什麼事兒啊?他從心裡暗暗抱怨。
皇上眼看要過而立之年,怎麼還這樣任性妄為?
如此肆意,日後可怎樣收場?難不成真把余逢春鎖在床上一輩子嗎?
可無論心裡怎麼想,陳和面上還是得幫著邵逾白,因此面對余逢春的質問,他只能躬身行禮。
「余先生,讓太醫看看吧,您脖子上的傷著實有些嚇人。」
殿裡沒有鏡子,余逢春看不到。
可落在陳和眼中,余逢春的脖子上淤痕已經漸漸化成青紫色,且有擴散之勢,看著格外駭人。
「……」
余逢春不說話,陳和就不肯起來,兩人對峙片刻,余逢春嘆了口氣。
「我不該和你計較的。」他說,聲音沙啞。「是這逆徒欺人太甚。」
陳和聞言,也跟著嘆氣,不得已地替自己主子說話。
「余先生,陛下也是有苦衷的,他實在是——」
話涌到嘴邊,又被陳和強行咽下去。
作為兩人關係中的旁觀者,陳和雖然知曉一切,但有些話無論如何都不該由他來說,只能任由著兩人先彆扭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