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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度躬身,小心開口:「陛下,臣近日聽到一些傳聞,說是有位民間大夫,一直隨侍,不知是不是龍體有礙?」

話語輕而又輕地消散在書房朦朧的光影中,邵逾白靠在龍椅上,看得出萬朝玉的謙卑,也分得出萬朝玉的試探。

身後屏風裡傳來若有若無的書本翻頁聲,邵逾白忽而垂眸笑了,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後徐徐道:

「不瞞師兄,寡人近日總覺得身體疲乏,夜裡常常夢見以前的事。」

他的目光飄得很遠,仿佛真的透過眼前氤氳的熱氣,看到了舊日的魂靈。

「……這個大夫本是為梁妃治病尋來,沒想到寡人見了一面,發現他背影神似故人,便留在身邊,聊以慰藉。」

注視著萬朝玉明了後不可置信的表情,邵逾白神色高深莫測。

「寡人心中有許多遺憾,可惜斯人已逝,寡人只能在這些有些許相似的人身上彌補一二。」

大逆不道的話語被他說得輕描淡寫,仿佛天經地義。不知若昔日帝師余逢春還活著,該做何感想。

垂眸將手中茶盞穩穩放在桌上,邵逾白語氣陰森,像隻身穿華服坐高位的鬼。

「……師兄,能理解吧?」

第32章

離開屏風後面, 余逢春能感覺到有雙眼睛在死死盯著他。

確診有病的邵逾白放出一番大逆不道欺師滅祖的豪言壯語,把自己的冒牌師兄嚇得臉色煞白,隨便說了兩句後就叩頭告退, 還了書房裡一片清淨。

余逢春拿著書,慢吞吞地走回原來的位置, 略微一掀眼皮, 就看見邵逾白坐在龍椅上, 正半點不帶裝地朝他看來, 等他反應。

余逢春能有什麼反應, 無言往椅子上一坐, 把書攤開, 順著剛才看完的那一句往下繼續看,好像什麼都沒發生。

「……」

等聽到茶碟哆嗦著撞在一起的細碎響聲,余逢春才從書本中抽離。

再抬起頭, 發現邵逾白已經不看他了, 正在喝茶。

余逢春裝樣子, 他也裝, 只是從余逢春的角度看, 邵逾白的臉色已變得慘白, 偏偏眼圈泛起紅色, 血絲也爬到眼白上, 茶杯在他手裡哆嗦個不停, 像是下一秒就要提劍殺人,完全不正常,嚇人得很。

可余逢春卻從裡面看出點別的意思。

人真是有趣, 有時候憑著一腔孤勇,路都沒探清楚, 就敢把髒污的欲望連帶著心嘔出來,攤在人家面前要個說法,可勇氣褪去,清醒過來,就開始害怕,怕人家覺得他髒,覺得他得寸進尺,恨不得殺了剛才的自己。

深埋血液的毒藥有刮骨剝皮之效,邵逾白被折磨久了,神志不清,一激動,就不顧後果地把不該說的話都吐了出來。

而現在,他清醒過來,知道害怕了。

余逢春終於明白當初吵的那一架,給邵逾白留下了什麼。

無聲嘆了口氣,余逢春知道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說出去的話不能再搶來咽回肚子。

他放下書,思索片刻,端了一盤沒怎麼動過的糕點走到桌前,輕輕放下。

「陛下可是累了?」他低聲問,「歇歇吧。」

邵逾白注意著他的動作,見余逢春放下糕點,沒有動怒的意思,臉色終於好看了一些,但神色仍然是僵硬的。

「我有什麼好累的?」

他啞著嗓子說,不知是不是因為心神悸動,連自稱都忘了。

茶水還冒著熱氣,想必還燙手。余逢春瞅了他一眼,沒出聲,只伸手過去,接過在他手裡哆嗦不停的茶盞,放回桌上。

邵逾白格外順從地任由他動作,似乎是耗盡了力氣,連喘息都柔柔的,無力地倒在椅子上。

「……我是不是快死了?」

他冷不丁地問。

余逢春眼睫一顫,朝下看去,只能看到邵逾白低垂的眼眸,病弱蒼白的臉色像紙一樣蓋在他的骨頭上,顯露出毫無生機的轉折陰影,死氣沉沉。

他低聲道:「陛下洪福齊天,與天同壽。」

聞言,邵逾白輕嘲:「他們曾經也是這樣說父皇的,可細算壽數,父皇殯天之時,不過剛知天命而已。」

站在最高處,聽著臣民高呼萬歲萬歲萬萬歲的時候,喊的人知道是假的,聽的人也知道是假的。

余逢春的安慰從未如此蒼白虛假過。

好在邵逾白並沒有介意。

略微調換了下姿勢,微弱的呼吸終於順暢起來,邵逾白低咳一聲,仿佛回憶般開口:「我犯過天大的錯,也不知他看到我如今這般狼狽,會不會覺得是我罪有應得……」

八年前,余逢春的離去是一場無論如何都醒不來的噩夢,是深夜朦朧間的當頭一棒,把邵逾白最後一絲少年意氣砸個粉碎,留下一具惶惶不安的軀殼。

猙獰又赤裸。

「你不會死,」余逢春再次說,「我會治好你的。」

一縷髮絲脫開,垂在邵逾白耳邊,余逢春將髮絲勾在手指間,重新捋好。

輕柔的觸碰勝過一千萬句洪福齊天,邵逾白仰起頭,注視著余逢春的眼睛。

余逢春的手還停在他耳側。

頃刻後,他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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