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哪裡做的不好?」他向0166求證,自言自語,「我做的很符合江秋人設呀!」
0166也不知道為什麼,只能將其總結為主角精神有問題,畢竟世界坍塌有他的大功勞在。
邵逾白只是表面看著正常,內里說不定早就瘋了。
余逢春對他的惡意揣測不做任何評價。
原地躺了一會兒後,他慢悠悠地站起身,當著機器人的面,一邊解扣子脫衣服,一邊隨地亂扔,赤裸著上身走進浴室。
全然不在意自己滿身的傷疤被看個仔細。
那一身的傷疤好像在問邵逾白:
你覺得我是他嗎?
你敢確定我是他嗎?
……
……
……
機器傳遞來的影像里,潔白細瘦的脊背仿佛一層落在平滑石面上的月光,泛著昂貴皎潔的光亮,在視線拐角轉瞬即逝。
而在美感之外,是那一條條一道道的疤痕卻格外突兀,毫不留情地將那矜貴的美感破壞殆盡,於是月光下,廢墟湧現,瀰漫著刺鼻的硝煙味道。
軍部文件通過加密系統傳到邵逾白的個人光腦上。
此時光腦平放在桌面,文件投影自動懸浮,伴隨著閱讀進度翻頁。
邵逾白站在桌前,偶爾將幾分注意力放在文件上,停留時間不過幾秒鐘,又快速移開,並沒有多關心。
絕大多數時間裡,他都在看機器傳來的、已空無一人的實時影像。
余逢春身上的傷疤還烙印在他眼中。
那些傷疤是斬滅美麗的罪魁禍首,是邵逾白的怪獸,是人間地獄的小小一角。
十二年前,邵逾白第一次見余逢春。
相識的記憶並沒有隨著時光流逝變得模糊,恰恰相反,那裡的每一秒鐘都伴著千萬次的回憶琢磨,逐漸深刻,面目全非。
被多日監禁折騰太久,進門時過於強烈的光照,幾乎要將他的骨頭都照出來,邵逾白已經到了兩個小時,等得身邊人都要按耐不住發脾氣,那人才姍姍來遲。
「他是你日後的副官,姓邵。」領他進來的那人介紹道。
邵逾白起身敬禮。
「我是邵逾白。」
邵逾白背光站在他面前,恰好幫他擋住那一層刺目的光。
柔柔的陰影鋪灑在一張蒼白清秀的臉上,余逢春定定看了他許久。
「我叫余逢春。」他說。
這個早在今日之前,便將自己兇悍名聲傳遍聯盟上下的指揮官,對著邵逾白露出一抹極為和緩的笑。
這抹笑使人很難聯想起他曾為了摧毀一座異族戰艦,犧牲萬人艦隊,征戰之路上遍布同胞的屍骨。
他站在那裡,像個教書先生。
……
余逢春死去第一年,邵逾白只記得余逢春看到他的時候笑了。
等到了第四年,邵逾白想起那時的余逢春很瘦,帶他來的每個人都攜帶著輕型拘捕武器。
而當第六年來臨,邵逾白終於意識到,余逢春對著他笑的時候,右手一直牢牢蓋住左手手腕,他也不是在笑。那雙黑潤的眼中,藏著很深的恨。
像一隻無論如何都逃不出囚籠的鳥。
邵逾白就是那個拿鑰匙的人。
可惜這一切明白得太晚,而那時的他,他們,都是困在籠子裡的鳥。
他們的相遇很貧瘠,寥寥幾句,彼此都沒多少真心。
後來相處久了,余逢春又重新介紹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余逢春。」
余逢春坐在自己辦公室的桌子上,手指不住地撥弄著手腕上的圓環。「可能是因為,春天來了,一切都會好起來了。」
他說得漫不經心,邵逾白在他身後,透過倒影能看到余逢春頭髮上的行星碎屑。
邵逾白一句話都沒說。
當兩個人一天的平均相處時間超過23小時時,沉默會成為很體貼很合適的交流方式。
邵逾白不說話,余逢春也不要求他的回應。
只是後來,大約是第六年,邵逾白忽然在一個雨夜想起了那段話。
他慢慢琢磨出一些別的意味。
他和余逢春,他們相遇在凜冽的雪夜,按照地球曆法,應該是個冬天。
寒冬凜凜,長夜漫漫,余逢春口中的春日遲遲不來,所以他們註定不會有一個好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