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劃中提到了一次又一次的災難模擬,有的甚至要勝於行動組所接受的極端訓練。而這些,都只不過是為了得到一份研究報告,作為特應處的存在意義上報上去。
坐著的那人眯了眯眼睛,輕蔑地笑了一下:「我們能儲備足夠多的生存物資,建造足夠牢固的避難場所,可是誰又能保證他們進入地下之後會一直安分地活下去,地下世界會不會發生暴動,我們又該如何應對社會形態的變化,那樣的環境下,地底會不會養出暴君來。破繭計劃中所提到的實驗,尤其是關於社群心理變化和求生意志的,是有其存在的必要性的,零號,我希望你不要意氣行事。」
這些年來,特應處十幾個小組分工明確,夜以繼日地研究和訓練,即使天災立刻降臨,特應處也有幫助倖存者在絕境之中活下來的能力。
而關於社會和心理的研究卻一直沒有什麼特別的進展,研究組報告說,接受測試的人員因為知曉災難是虛假的,所以所謂的危難關頭他們做出的反應也不一定是真實的,更不具有參考性。
在這種情況下,特應處的首腦親自起草了一份計劃——破繭計劃。
他要求研究組通過意識接入技術篡改受試者的記憶,以此來獲得最真實的研究數據。如此一來,他們就能針對可能產生的社群混亂制定相應的應對措施,讓地下世界的倖存者「聽話」地活下去。
聞翎沉默著,她一向寡於言辭,對於眼前這個處在領導位置的老人的命令總是無條件地服從,因而在思考的一瞬間,讓其產生了自己已經臣服的幻象。
坐著的那人正了正衣襟,對自己的說服結果十分滿意,趁熱打鐵道:「你帶著行動組的所有人,加入到破繭計劃當中成為監管者,監視受試者的測試過程,務必保證他們服從測試,屆時的研究成果上,我會給行動組加上重重的一筆。」
聽到這,聞翎突然抬起頭,眼神中滿是憤怒:「他們是人,不是你想要的聽話的試驗品!」
老人的手挪動著,抓起聞翎放在桌子上的鐵面具,高高抬起來重重摔下去,聲音拔高,怒斥眼前叫板的女人:「零號,我把你從地下拳場救出來,可不是讓你來這麼跟我說話的。」
二十年前,地下拳場的小女孩目睹了同伴的死亡,拼命逃了出來,逃離路上九死一生,即將被抓回去的時候,一輛黑色的車駛來,停在了她的邊上。
她以為自己遇到了救世主。
車裡坐著的大叔,帶著她永久逃離了那個坐落於深山老林里的魔窟,又把她送往另一片深山。
在這裡,她搖身一變成為了特應處的一員,接受最嚴格的體能訓練,她的代號從數字變成了字母,最後成為整日帶著黑面具的行動組監管者,看著一個又一個像她來到這裡的時候那麼大的小孩兒步她的後塵。
聞翎看著他,那人正洋洋得意地等待自己感念他的恩情而服軟,而她心裡卻一清二楚,就連那場讓妹妹喪生的比賽,其實都是眼前這個人的選拔實驗。
如果從拳場裡逃出來的是一號,站在這裡的也會是一個更加活潑愛笑的姑娘。
「我不幹了。」
聞翎把腰上的槍解下,拍在桌子上,用憐憫的姿態面對坐在寬大桌子後面的老人,一字一頓地重複:「我不幹了。」
她不當什麼行動組組長了,也不當什麼黑面閻羅了。
早知今日,倒不如二十年前,讓她在選拔中死去。
聞翎大步向門口走去,心裡清楚迎接自己的會是什麼。
作為知情者,她掌握著特應處那麼多的秘密,她知道那場害死了一號的選拔實驗,首腦不可能放她完完整整地走出大山。
但沒關係,她要迎接屬於自己的自由了。
扶上門把手的一瞬間,那人叫住了她。
「零號,特應處需要這個計劃。」
聞翎沒有轉身,但停下了開門的動作,老人的聲音有些顫抖,上了年歲的嗓音里竟然夾雜著一些難得的祈求意味。
「上面說,特應處沒有存在的意義了,如果沒有這個實驗結果來證明,很快我們都要被抹除掉,你明白什麼是抹除嗎?」
她當然知道,門外迎接她的就是這個結果。
「這裡的所有人都會被抹殺,我們死不要緊,可是那些讓你驕傲的組員,J,X,他們都會死,你忍心嗎?」
聞翎驚愕回首,不明白為什麼上面會對他們這些出生入死的人這麼殘忍。
她不相信這種說辭,但卻從老人毫不避諱的撒謊的眼神中明白過來,這是一種威脅,要她死都不能痛快地死的威脅,聞翎一清二楚,那個自詡為拯救者的老人一向如此。
老人又接著開口:「一千個受試者已經進入實驗基地等待接受實驗,就算你死了,他們也會繼續參加測試,倒不如你親自帶人去監視,好讓大家聽話地活下來,何樂而不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