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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生。」

長生,李長生……李萬壽為什麼要給他取這個名字?

長生,萬壽……萬壽……長生!

李長生的心神驟然從被抽離的痛苦中醒轉,他一把推開了按在他眉心處的那隻手,捂著隱隱作痛的心口退到了謝應的身邊。

「不是的,我不是龍,我也不是仙人,我是李長生,是因為我阿娘給我取名叫李長生,我還有個哥哥,叫李萬壽,我們都是人,普普通通要努力活著的人。我是我阿娘的兒子,我是我阿兄的弟弟!」

百年前,被困在那個井底的,除了一條可憐的龍,還有一個可憐的嬰兒。

那個嬰兒被從他母親的手裡奪走,死在那場弒神的計謀里,被人遺棄在井底。

後來,他的父母慘死,他的阿兄走上了孤身復仇的道路。

李萬壽為他取名叫李長生,是因為他長得極像李萬壽那個慘死的弟弟。

可他本就是那個弟弟。

青山從天人那裡汲取的力量有限,甚至不能維持自己的人身,因而也根本不足以憑空將元神分出去化為嬰孩,但那個井底恰巧有一個慘死的孩子。數十年裡,青山都只把這可憐的孩子盤在身軀之下,對著他自言自語,聊以慰藉孤獨的生活。

十五年前,李萬壽中止了和井底囚龍的交易。青山迫切的想知道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於是他把主意打到了那個慘死的嬰孩身上,分出元神占據了他的肉身,將其復生送出井外。

「我是李長生,我是李長生!李萬壽的弟弟,李長生!」李長生嘶吼著,臉上卻露出快哉的笑容來。他再也不是無依無靠的孤兒,除了肆娘,他還有阿娘,有阿兄,他有過去,他是一個完整的人!

青山面色不悅,手掌掐成弧形,大步逼近:「我不管你是誰,快將我的元神還給我!」

沒了寄存在李長生身上的那一半元神,他就只是一個半仙,修為大打折扣。今後說不定還會遭人暗算,他甚至不能長時間維持人身,更談不上屠盡聚仙村為自己復仇。

可是擁有兩種記憶的李長生卻向他搖頭:「我是你,但我也是李長生,青山,肆娘他們是無辜的,放下仇怨吧。」

眼見與他本為一體的人竟然置身事外勸誡他,青山怒急,長劍出手,懸在李長生的頸間:「那我們就是活該受苦的嗎,我既然有仇,為何不能報?」

李長生看著劍,眼神浮現溫暖的光輝:「做神仙的時候,他們仰望畏懼我,我未曾受到過任何人的關懷。但在當人的十五年裡,我雖生活在人間陰暗處,卻找到了難得的光。肆娘、肆之女,還有那些被困在地籠里的靈魂,他們是純正善良的,這才是這個人間該有的樣子。青山,謝應已經替你報過仇了。收手吧,我不想毀了這裡。」

「可是我想,」青山的劍尖又逼近了幾分,劃破了李長生的皮肉,「我這個青山本是天地逍遙仙,雲遊四海為人賜福,我又做錯了什麼,要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地底受剜心割肉的痛楚?我不在乎什麼是人間太平,謝應殺了多少人是謝應的事,我受過的苦,要千倍萬倍地償還給他們!」

李長生沒有說話,一隻手卻出現在他眼前,握住了他頸間逼近的那把長劍的劍身,謝應向著青山滿懷歉意地搖頭:「那很抱歉,你的元神拿不回去了,他不會再成為你了。」

人之所以為人,是過去全部的經歷構成了他,而構成青山和李長生的經歷已經不同了。李長生在十五年裡長出了自己,誰也不能泯滅一個新生的靈魂。

李長生和青山,不是一個人。

「你有什麼資格和我說這些,我敬你替我剷除天人不殺你,識時務者,就趕緊離開!」

青山飛身上前,要將劍尖重新指向李長生,可劍在謝應的手裡,這凡人的力量竟然如此強大,強到他不能將仙劍挪動半分。

謝應微微側著腦袋,眼神疲憊到了極點,他看向青山,啞著聲音:「我和你之間是分不出勝負的,所以這次,換叔叔來吧。」

「你!」

青山驟然收力將長劍抽回,劍刃自謝應的掌心划過,割破皮肉,鮮血淋漓而下,一滴血恰恰落在季疏已經抬起的手背。

季疏的眼睛變了顏色,不再金黃的瞳孔滲出血光,他嘴唇微動,話語出口如同裁決的利刃:「毀滅吧。」

季疏將張開的指節緊握在一起,只見天際黑雲又起,肅殺之氣息籠罩整個石村。

謝應仰頭看去,雲層竟然沸騰起來,仿佛其間孕育著活物,不停地翻滾攪動風雲。

一道驚雷響起,只見一隻黑氣幻化的巨手撕破天幕,向著此處洶湧而來。

那黑雲匯成的巨大手掌指節間閃動著電光,所過之處狂風卷席,掌心的裂紋處隱約著天雷的紫光。

這是來自交易會會長的審判。

「呵,虛張聲勢,不過爾爾。你也該死!」

青山並不把天邊的異動當成一回事,斂眉回身,一劍刺向輪椅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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