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看嗎?」沈雨坐得久了脖子都是酸的,也顧不上什麼技能失效了,巴不得能出去走上一走,自從和謝應聊過那一通,他的心境已經透徹了許多,帶著一種說死就死的超然,格外地判若兩人。
謝應還沒回答沈雨,季疏的眉頭先皺了起來。
「他進了霧……不對,好像又往此處來了。」
謝應歪著頭活動脖子:「那就不用去了,在這等他吧。」
沒多久,仙祠外傳來響動,一個渾身是血的少年出現在大門口,腰上纏著一層又一層的布條,步履蹣跚,每走一步,都有倒在地上起不來的趨勢。
「計劃有變……」
李長生一個趔趄險些站不穩,謝應和沈雨趕忙健步上前托住他,謝應忙問:「發生了什麼?你和人打起來了嗎,大前他們怎麼樣?」
「小小說把他們帶回家了,」李長生幾乎只剩下半條命,顫著手捧出腰間口袋裡的東西,那裡面是一顆泛著青光的心臟,「族老讓李登天來找麻煩,我把他殺了。」
他進到霧裡,看見地上的血堆和鳥羽,知道花大前已經按照他的計劃行事,吹了聲口哨,聽見了小小的回應,就趕忙折返仙祠。
已經死了人,就不能再按照謝應說的那樣等到晚上行動了。
「李登天的死瞞不了太長時間,我們得儘快行動把肆娘他們救出來,不然村裡的戒備只會更嚴,說不定族老還會提前下毒手。」
這村里雖然有地人吃了天人心臟就能成為天人的傳說,但百年間殺了天人的地人只有兩個,一個是李萬壽,一個是李長生。
李長生每說一句話全身都在疼,他要靠著左右兩人的支撐才能勉強站著,捧在手裡那顆用半條命換來的心臟顯得那麼珍貴又可笑。
謝應替他把心臟收回口袋裡,將人攙扶著往火堆邊上走,一邊走一邊說:「好了不用說了,我知道了。你的傷怎麼這麼——」
「嚴重」兩個字還沒聽人說出口,李長生只覺撐著他的兩股力量瞬間沒了,他脫力
摔落在地,這才發現左右攙扶著他的兩個人雙雙倒在了地上,昏迷過去。
季疏是跟著話音一起到的,他就停在謝應的面前,火光照在他想要攙扶面前人的身軀上,這個行動不便的人神情有些窘迫。
「他們怎麼了?」
季疏很著急地詢問,李長生撐著力氣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回答:「他們中了『忘憂』……來不及了,快救他們……」
暈倒的謝應像是睡著了一樣安靜,而沈雨臉上的神色就生動得多,他又是哭又是笑,口中呢喃著一個名字。
「彥彥——」
「什麼是『忘憂』,我該怎麼救他們?」季疏的雙手只能抓緊膝蓋上的毛毯,他甚至無法從輪椅上起身,親自把謝應攙扶起來,只能呆呆地看著面前三個人,一個半死不活,兩個昏迷不醒。
「謝應,醒醒!」
「別叫他,千萬別叫醒他。」李長生吸了一口氣,打斷季疏的話,捂著肚子神色痛苦地和他解釋一切。
「忘憂」是聚仙村的一種仙法,通常用來消除天人的記憶。中了這種仙法的人雖然不會有性命之憂,但會陷入美夢之中,無論是被人叫醒還是自然醒轉,再醒來之後他們就會失去此前所有的記憶。
族老果然不是什麼善茬,一邊叫李登天去拷問他,一邊又派來李忘憂對付謝應,若是被族老得手,失去記憶的謝應怕是會成為今日祭月儀式的主菜。
很奇怪的是,明明輪椅上的人的仙法看起來更為高絕,為什麼李忘憂沒有放倒季疏,還是說,「忘憂」對季疏不起效用?
而被人擔憂著的季疏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他的第一個朋友謝應會忘記他,謝應不能忘記他。
「怎麼救他?」
季疏盯著謝應,又是很急切地問。李長生翻過身趴在地上,借著身體重量的壓迫來減緩腹部疼痛,而後斷斷續續地開口:「很難,你需要在……一刻鐘之內……找到施法的那個人,把他殺了,仙法就能解除……」
仙法一旦催動就停不下來,唯一中止的可能就是施法人死亡。
「我知道了。」
季疏剛說完,李長生感覺身旁有風無端吹起,莫名地,他感覺風裡有濃烈的怒氣,從那個坐輪椅的身上傳來。
一陣光影閃過,季疏飛身離開,李長生趴在地上繼續調整內息,不知道自己這半條命還能撐多久。
沒多久,他就聽見了「咚咚咚」的響動。
李長生憋著一口氣努力抬起頭,只見有東西被人從牆外不斷地扔進來,定睛看,才分辨出那些不停下落的是一具具被掰斷脖子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