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翻這個世界。」
謝應套著神仙的外殼面色冷峻地接下季疏的話,又恢復了輕鬆神色向大家解釋:「還有那條龍呢,我們兩個會留到最後,確保沈雨小隊的計劃實施,以及給村長打配合。」
月圓之夜,李萬壽一定有他自己的計劃,他們得留下,給更多人爭取逃跑的機會。
沈雨總覺得自己好像忘掉了些什麼,聽謝應這麼一說才想起來,他趕忙問:「謝應,你還打算救那條叫青山的龍嗎?」
救人就要殺龍,救龍就會死人,這是一個十足十的倫理困境。
青山本是仙人,是因為被聚仙村的祖輩迫害淪落到如今的可憐境地,他是受害者,似乎救他才是正義之舉。
可一旦把他放出來,他就要殺光這裡的所有人。且不說謝應能不能成功救走地人,當年那些貪婪者的後輩、如今的地人,現在還要繼承和背負祖輩的道德責任嗎?
這又涉及到一個新的倫理悖論:懲罰後代是正義嗎?
沈雨將悖論清楚地擺在了謝應的面前,他對此感到十分的困惑,無法在第一時間給出自己的選擇,盼著能從謝應那裡得到最優的答案。
謝應看起來並沒有為此傷神太久,像是早已想到了這個問題。
他沉思片刻,旋即開口:「《以西結書》里說道,『你們還說:兒子為何不擔當父親的罪孽呢?兒子行正直與合理的事,謹守遵行我的一切律例,他必存活。惟有犯罪的,他必死亡。兒子必不擔當父親的罪孽,父親也不擔當兒子的罪孽,義人的善果必歸自己,惡人的惡報也必歸自己』。在我們的社會,法律和道德也是同樣講究父罪不遺子,那麼,如今的天人和地人的善惡應當從他們自身來評判,並不能受其祖輩百年前的惡舉影響。從這個角度來講,吃過人、壓迫過地人的天人,皆為惡,而如今的地人沒有罪行。」
「這同樣也是我們必須要救下被困地人的原因。」
謝應的一番話說得眾人鴉雀無聲,沈雨並沒有深入研究過倫理道德類的著作,他閉口不言,思索著謝應的這一番說辭的邏輯。
謝應又接著說下去:「現在說回第一個困境,要不要救龍。從評判正義的眾多方面考慮,不救他似乎也不是正義之舉。但我覺得,考慮道德問題也要考慮其優先級。首先要拯救即時性的生命危險,也就是肆之女和伍之子當時生命受到的威脅。解決了當下隨時會死人的危險,其次,要想辦法制止系統性的壓迫,如果不能消除因仙法帶來的聚仙村村民之間的人本差異,似乎救下地人、殺光壓迫他們的天人才是最優的選擇。最後,再來處理歷史遺留的問題,救那條被困的龍。沒有法度約束的世界,青山要報仇屠殺村民也無可厚非,但結合第二條,站在我們的角度,他只能屠殺有罪的天人。在這個過程中,我們只要保持不成為屠殺者的幫凶,就不會陷入悖論漩渦中。」
「所以,」謝應收束了思緒,給出他的結論,「我答應了會救青山,就一定會去救他,但不會允許他對聚仙村的所有人展開屠殺,反而會要他為我們所用。至於解救時機、如何阻止和利用他等等這些問題就是我需要接著去考慮的事情,沈雨,不要壓抑你的智慧,但也不要讓它困住你。」
沈雨良久沒有說話,但似乎已經被謝應說服,他露出一個思維擺脫痛苦之後疲憊的笑容,看向那人:「謝應,你是個程式設計師,你怎麼會懂這麼多?」
換個人說,這句話里充滿了揶揄,但謝應知道,雨博士不是這個意思。
可謝應努力地想了想,似乎也記不清楚自己是何時看到的這些論述,興許是小時候無聊在福利院的舊書堆里雜七雜八地翻過吧。
「可能是閒書看得多,多謝雨博士誇獎,」謝應的笑容格外真誠,他又接著提醒【一點雨】,「咒術師,送給【霸王花】的話我也同樣送給你,用博士的方式去戰鬥吧。」
他比劃了一個類似數碼寶貝、神奇寶貝、魔力寶貝等眾多寶貝里的主角戰鬥前的中二姿勢,得了真正中二的兩個少年的白眼。
「用博士的方式……我學的是物理,怎麼戰鬥?」
謝應攤攤手:「我也不太清楚,我是學渣,不過我聽說,這個遊戲擁有最先進的物理引擎,雨大博士好好想想,說不定能派上用場呢!」
趁著沈雨再一次陷入沉思,謝應瞥了一眼仙祠的大門,「千里眼」和「順風耳」還沒回來,不知道帶回那個被季疏捉弄的守衛的路上順不順利。
「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