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童子氣急敗壞,但喉嚨要害被謝應擒住,動彈不得。
謝應壓低聲音:「我不傷你,你也別算計我,不然咱們倆誰死誰活不一定呢。」
「好,你先鬆開我。」童子服軟很有一套,試著掙扎了幾次,逃脫無果,開始哀求謝應。
「可以,但我要先問你幾個問題,你的回答讓我滿意了,我才會撒手。」
「成交。」
「你叫什麼名字,想清楚再回答,別說什麼仙童仙民之類唬人的話。」
「我叫李長生。」
和李登天一樣,用著道家鼻祖的姓,起著異想天開的名。
謝應暫且信了,為了證明自己誠實守信,將鐮刀離遠了分毫,又壓低聲音問:「你大半夜出來做什麼?」
李長生鬆了半口氣,在空當里老實回答:「找吃的。能放開我了嗎?」
「吃的,什麼吃的?」
又是吃的,謝應暗覺這裡面一定有隱情,抓著李長生不放,要聽一個解釋。
李長生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抬眼看了看霧裡,濃霧裡簌簌風聲裹了一層又一層,他認命地嘆了口氣:「你放了我,我帶你去。」
謝應拿鐮刀的那隻手掌心一半貼在他的脖頸皮肉上,的確是鮮活柔軟的觸感,可他那格外像是偶人的五官和招架出來的粗陋雙手,又毫無生的氣息。
「好,」謝應緩緩鬆開,把鐮刀拿在手上轉了兩圈,佯裝惡狠狠地威脅他,「別和仙人耍滑頭。」
「嘁,隨便你。」李長生鼻翼翕張,發出類似鄙夷的聲音,欠揍的程度讓謝應覺得和仙祠里那倆小子不相上下。
他任由謝應拿走鐮刀,帶著人往霧深處走了段距離,而後將手掌置於兩頰,嘴巴發出類似鴿哨的嗡鳴聲。
緊跟著又像是在確認什麼一樣等了片刻,而後直愣愣地把胳膊往謝應手中的鐮刀上撞去。
鐮刀割破皮肉,從他形狀規整近乎多面體的胳膊上流出和人一樣鮮紅的血,這血帶有異香,撲鼻而來,香得昏天黑地,讓人仿佛置身雲霧仙境。
李長生不言不語,任由血流了一陣子,而後才從自己的衣袖上扯下一截發灰的襯布,簡單包裹了一下。
即便月光稀薄,謝應還是能在那張形狀奇絕的臉上看到李長生緊繃的嘴角。
他剛想說些什麼,耳邊忽然傳來一陣「咔咔」的聲響,是謝應此生絕沒有聽到過的聲音,細聽之下,富有節奏。
像是有什麼龐然大物在向此處靠近。
李長生皺了皺眉頭,向著謝應伸手:「鐮刀給我,快,來不及了。」
沒等謝應有任何動作,更加的「簌簌」的聲響傳來,李長生從他的手上一把搶過鐮刀。
咔咔,咔咔。
簌簌,簌簌。
有聲音從上方傳來,謝應抬頭,從他的視角看過去,一顆形狀更加奇絕的頭顱從李長生的背後緩緩升起。
如果不考慮大小單從形狀上來分辨,那東西看起來像是螞蚱之類的食草昆蟲。碩大頭顱的兩側,數不清的複眼在月光下閃爍。
那根長長的幾乎垂到謝應臉上的口器微張著,興奮地在霧氣中汲取李長生鮮血的香味。
李長生揚起鐮刀在頭頂划過,割破巨物的口器,他一邊轉身,一邊對著微愣的謝應喊:「不幫忙就躲遠點!」
口器被割斷的龐然大物受到驚嚇,「砰」的一下跳出去五六米的距離,而後像是被激怒一樣,對著李長生擺出了戰鬥的姿態,如利刃般的下顎在霧氣中微微煽動,成人手臂粗細的前足緊緊地抓著地面,似乎時刻都能騰空而起,跳出幾十層樓的高度。
這種看結構算是節肢動物、暫且可以被稱為昆蟲的巨物,竟然就是李長生口中的食物!
身材算不得高大的少年手握鐮刀,俯著身軀向前衝去,從龐然大物的下顎邊上擦過,衝到了它的身軀之下。
李長生眼含殺氣,熟練地揮著鐮刀,繞過肥大的肚腩,向它身軀前側的中足砍去,被巨物輕巧抬腿躲過。李長生毫不氣餒,在它的腿間靈活穿梭,找准機會又向另一側的中足揮動鐮刀。
巨物大約有著極強的聲音捕捉器官,人類眼中看似要命的襲擊,對它來說也只不過是經過無數次分解的慢動作,它抬抬腿,又一次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