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說,媽媽喜歡穿白色的裙子,爸爸會吹一種聲調很悠揚的口琴。
口琴,白裙子。
白裙子,口琴……
不對,有什麼一閃就過的詭異感讓謝應感到了困惑。
森林的白骨看起來被丟在那裡很久了。主線劇情里,想想從出森林到留在太陽島上之間的間隔也不過數日,就算加上那幾天和他等待五月的這些日子,也不足以讓人的屍骨腐朽成自己見到的那個樣子。
白裙子,穿在母熊身上的白裙子。
口琴……
謝應忽然想起,母熊死去之時,公熊的悲鳴之聲,悠遠哀傷,就像是吹奏起的樂聲。
他舉著火把打開了想想的寶箱,箱子裡堆滿簡陋的玩具,和食人熊那裡的看到的那些一樣。
為什麼大人難逃熊口,想想卻能一個人在森林裡生活這麼久?
為什麼想想沒有被吃,玩具卻出現在熊窩裡?如果破破爛爛的玩具是想想爸爸媽媽做出來的,食人熊為什麼要留下這些看起來沒什麼用的東西?
一定有什麼真相,是自己忽略掉的!
謝應不停地翻找,他終於找到了想想的那個破破爛爛的缺頁筆記本。
「爸爸媽媽回來了,我好開心。他們帶來了流紅色眼淚的小兔子,還有很多很多的蘑菇,比我一星期采的還多……」
「小兔子死掉了,我把它埋在河邊了。」
「媽媽的裙子真好看。但是媽媽又不說話,還好爸爸吹口琴給我聽。」
「爸爸是不是生病了,口水流到了我的手上。」
「媽媽的手毛毛的……」
吃人的黑熊夫婦吃掉了在森林裡生存的夫妻兩人,留下了小小的孩子。他們垂涎著小孩鮮嫩的血肉,只是他還太小,甚至塞不滿黑熊窩前的那口鍋。
於是他們像圈養一樣對待想想,時不時送來果腹的東西,等待想想長大的那一天,好好地飽餐一頓。
想想的故事,該是這樣的嗎?
想想,是這裡唯一的小孩兒嗎?
謝應愣愣地翻完破破爛爛的日記本,默默地將那一箱子的寶貝碼放整齊,沉默地坐了很久。
久到輪椅轉動的聲音響起,「J」來盯著他的眼睛看。
「你好像有點難過。」這是交易會會長深思熟慮後的判斷。
謝應努力地笑了笑,捏了捏鼻子,坐直了身軀。
「是有一點,不過看見叔叔,又不難過了。」他撐著輪椅站起來,走到「J」的身後,推他出門,要結束這裡的故事。
謝應站在小木屋前,最後回望了一次想想的家。
「叔叔,能幫我個忙嗎?」他俯身問輪椅上的男人,語氣說不清是哭是笑。
「J」同樣回頭看他:「可以。」
「好,等我一下。」
謝應說完,跑回木屋,將想想的寶貝箱子、小鍋和易拉罐小碗都抱了出來。
他把箱子、小鍋、小碗一股腦地都堆在了交易會會長的懷裡,拍拍手掌,像塵埃落定那樣滿意地點點頭。
「走吧。」他明知道會長大人的輪椅可以自行飛馳,還是十分熟練地推著「J」前行。
坐在輪椅上的金瞳男人沉默了一陣子,終於憋不住問:「你還沒有說需要我幫什麼忙。」
謝應推著他轉了個圈,看著這片異世界來客降臨的森林。
「沒什麼,先陪我走走。」
這算是幫忙嗎?是【會長的援助】,還是【朋友的幫助】?
男人似乎很難理解這樣的一個請求,但是他還是點了點頭,懷抱著謝應塞給他的一堆破爛,安安靜靜地任由人推著,在雨後潮濕的森林裡行走。
他好像很少出太陽島,看周圍的一切,都有一種近乎茫然的新奇。
從樹葉間流下的斑駁光芒照在他的長髮和慘白的皮膚上,完美的臉龐像是被火燒出了灰燼。
謝應一路上都不怎麼說話,有時候會停下,問他「這裡我們走過了嗎」,「J」回以點頭或者搖頭,謝應又會繼續前進。
每當看見那種用木頭堆成的建築,謝應就會從箱子裡抄起什麼,丟下他,孤身衝進房子裡。
有時候很快就出來,有時候翻翻找找,抱著一堆白花花的骨頭和衣服之類的雜物在屋後挖坑掩埋。
謝應走遍了這個森林,找遍了每一座房子,沒有再遇到其他的食人熊,也沒有再聽見其他小孩兒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