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翎看了一眼半空中的紙鳶,再看牽著紙鳶線的林聽。她為讓紙鳶飛起來,往前跑了一段路,頭髮和衣裙都被風吹得有些亂。
林聽歪過頭,目光掃過段翎手中的紙鳶:「你怎麼不放?」
他輕輕地點了點紙鳶上面的圖案,沒有要放它的意思,走到她身邊:「我不太會放紙鳶。」
「你不太會?」
段翎頷首:「小時候,我不是留在府中看書,就是跟父親出門練武,只放過一次紙鳶。」
林聽將自己的紙鳶線交給他:「你幫我拿著這個,我幫你放起來。」只要把紙鳶放起來,剩下的就容易了,掌控好紙鳶線便可。
段翎動了下她的紙鳶線,天上的紙鳶飛向另一個方向。
林聽放起段翎做的紙鳶,抽空看他,語氣略帶自豪道:「你儘管放,掉下來了,我再給你放上去。我以前和令韞經常放紙鳶,一般是我先放起來,再給她的。」
段翎笑而不語。
車夫坐馬車旁邊看他們放紙鳶,他如今五十多歲,在段翎出生前就在段家當僕從了,算是看著段翎長大。
他記得段翎小時候放過一次紙鳶,不用學都能放得很好。
不過段翎當時放了不到半刻鐘就扯回紙鳶線,還將紙鳶的翅膀折斷,讓它再也放不起來。
車夫至今也想不明白段翎為什麼要那樣做,明明紙鳶放得這麼好,又高又遠,小孩子該感到喜歡才是,段翎卻好像不喜歡。
罷了,主人家的事,哪裡是他一個小小車夫管得了。車夫站起來,牽馬到別處吃草,打算過半個時辰再回來接他們回城。
天空飛著兩個紙鳶,它們一開始若即若離,後來挨到一起。
林聽放紙鳶放累了,原地躺下,橙色的裙擺散在草地上,顏色分外明艷,打破冬天的清冷。
段翎也躺了下來,在她身側,林聽轉過頭就能看到他。
可林聽沒轉過頭,手在身側摸索著,用尾指勾住段翎袖擺,他今天沒束護腕,她往上一撩,一截有疤痕的手腕露了出來。
冬天也有陽光,它灑下來,照著終日藏在袖中的疤痕。
段翎忍不住看向林聽。
她半眯眼望天,從懷裡掏出一包果脯,隔著乾淨的帕子拿了幾塊,塞進嘴裡,甜滋滋的。
他們在城外待到太陽下山才回去。
回去的路上,馬車被一個自稱是皇后貼身宮女的女子攔下。林聽聽到皇后二字,立刻拉開帘子:「皇后娘娘派你來找我?」
「林少夫人,皇后娘娘生前托奴將此物轉交您。」女子攔馬車的時機巧妙,是在它經過偏僻小巷時攔下的,此刻周圍沒什麼人。
說罷,她呈上一物。
林聽沒隨隨便便收下,謹慎地打量著:「這是什麼?」
女子誠懇:「奴也不知,皇后娘娘只說必須將此物轉交給您。」大燕有殉葬的習俗,皇后崩了,要貼身伺候的宮女殉葬,但她是皇后生前特赦出宮歸鄉的。
林聽終究是接下了用幾層綢緞包住的東西,打開後發現裡面除了有一套長度和形狀都有點特殊的銀針外,還有一封信。
她沒管銀針,先看信。
信上寫著如何讓藥人恢復成正常人的法子。這是皇后臨死前找到的,不敢在林聽進宮那天給她,怕會被嘉德帝察覺,只好讓信得過的宮女在自己死後出宮轉交。
林聽飛快看完信,激動萬分地抓住段翎的手,壓下想尖叫的衝動:「你快看這是什麼。」
她看信時沒避著段翎,他早就看到了:「我看到了。」
要不是馬車太矮,跳起來會硌到腦袋,林聽興許要跳起來,比段翎還要興奮,好像能從藥人恢復成正常人的人是她一樣。
段翎看著眼前鮮活的林聽,不禁握住她垂在坐板的裙擺。
林聽生怕自己會弄不見這封信,想趕緊將那些內容背下來。她自己背下來,硬是要拉上段翎一起背,防止背錯、背漏。
其實以林聽的記憶力,很快就背下來了,可她還是一遍遍地重複背,直至回到段家才停止。
林聽大步流星進府里:「我們現在要不要去跟母親說?」
「改日再說也不遲。」
林聽那股興奮勁兒差不多過去了,冷靜下來:「行。此事聽你,改日再說,我們回房。」
回房途中,他們經過掛滿祈福帶的大樹,段翎駐足看。
林聽向前走了幾步,見他沒跟上,又退了回去,站他身邊:「你想把這些祈福帶都撤掉?」
祈福帶的紅晃過段翎眼睛:「不是。幾天前,我想找你寫的那條祈福帶,但怎麼也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