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一時之間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三、三夫人。」
李驚秋心急如焚,一把將還蹲著哭的陶朱拎起來:「我問你話呢,樂允她到底怎麼了?」
她抹了把眼淚,哽咽著,有點語無倫次道:「三夫人,七姑娘突然暈倒,我……大夫說七姑娘得了病,時日無多,無藥可治。」
陶朱剛得知這個消息時也是難以接受,一直哭到現在。
李驚秋紅了眼睛,卻道:「不可能,一定是你們合起伙來騙我,林樂允這丫頭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居然敢拿這種事來開玩笑,看我不扒了她一層皮。」
陶朱抽泣著。
她也希望是假的,可事實卻不是,她家七姑娘當真得了病。
李驚秋有些站不穩,趔趄了下,陶朱急忙扶住她。李驚秋呼了一口氣:「帶我去見她。」
陶朱趕緊帶她去見林聽。
林聽暈了有兩個時辰,此時此刻還沒醒,安分地躺著。李驚秋不由得放慢腳步,下一刻又加快步伐,行至床邊:「樂允。」
坐在床榻邊的段翎這才轉過身來,抬起眼:「母親。」
李驚秋當即上前,眼含微弱的希望:「子羽,你告訴我,是不是樂允讓你們撒謊騙我的。」
他薄唇微動:「不是。」
剎那間,李驚秋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掉個不停。她鬆開段翎,唇瓣翕動:「前陣子不是還好好的?怎麼說病就病了。」
話音剛落,林聽醒了。
她的手被段翎握著,林聽一動,他便感受到了。段翎回眸看她,視線交錯:「你醒了。」
「嗯。」林聽看到滿臉淚水的李驚秋和眼睛紅腫的陶朱,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她們都知道了。她坐起來,「阿娘,陶朱。」
李驚秋難受至極,心如刀割,她女兒還不到二十歲,那麼年輕,老天太狠心了。她恨不得生病和時日無多的人是自己:「你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沒有。」
林聽用另一隻手去牽李驚秋冰冰涼涼的手,因為她一路趕過來,出了少許汗,下馬車後被冷風一吹,所以跟臉變得冰涼。
李驚秋坐到榻邊的坐板,認真觀察她:「不舒服得說出來,別自己忍著,我們一起想辦法。」
「真沒有。」林聽堅持說沒有,是因為她真沒有任何不適,只是會暈,還有就是她不想讓他們覺得自己病得痛苦,跟著更難受。
李驚秋又掉了眼淚,以為林聽特地說這些話來安慰她。
這些年來,哪怕林三爺做了傷害她的事,她受了委屈,李驚秋都沒怎麼哭過,還回去便是了,只要她女兒平平安安的便可。
可偏偏天不遂人願,李驚秋實在沒法接受林聽命不久矣,感覺有人在用刀子割她血肉,千言萬語溢出喉嚨,到了嘴邊卻說不出來,只化為一聲:「樂允。」
林聽拿出帕子,給李驚秋擦眼淚:「阿娘,別哭了。」
李驚秋用力抱住林聽,喃喃道:「不會有事的,阿娘找大夫給你治,一個大夫治不好,那就兩個,兩個都治不好,那就三個。」
這些話不知是說來安慰林聽,還是說來安慰她自己的。
林聽回抱李驚秋。
過了很久,她們才分開。
李驚秋摸著她的臉,罕見的溫聲細語:「我有個手帕交,以前也生了重病,後來被一個鈴醫治好了,我現在就去找她問問,還知不知道那個鈴醫的下落。」
林聽:「不用。我……」
「你多休息。」李驚秋知道林聽想說什麼,沒聽,說要去問鈴醫的下落就去了,也不讓林聽和段翎送她出門,只讓陶朱送。
林聽望著李驚秋離去的背影,垂在身側的手收緊再鬆開,問段翎:「今天的大夫說了什麼?」
「大夫說你時日無多。」
段翎整理林聽亂了的長發,不欲多說此事:「你午膳還沒吃,餓了吧,要不要吃點東西?」
林聽捏了下袖擺,不答反道:「對不起,嚇到你們了。」
他像是被她逗笑了,雙眼彎彎:「你暈倒不是你能控制的,又不是你的錯,說對不起幹什麼,你並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林聽耷拉著腦袋。
她剛剛看到李驚秋和陶朱哭的時候,差點也想哭了,可林聽忍住了。因為她們看到可能會以為她在怕,從而越發地傷心。
畢竟死這個字就如同一塊壓在她們身上的大石,使勁推開,推不開。承受,又難以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