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林聽出了花轎,段翎才將那條喜帶放回她手中。段府外面鋪著喜慶紅布,他們踩著它們進去,拾級而上,跨過大門前的火盆和放了蘋果的馬鞍,往裡走。
就在此時,鞭炮聲起。
火紅鞭炮接二連三炸開,落得滿地紅,引人捂耳歡笑,林聽便是在這一片笑聲中踏入大堂的,被她握在掌心裡的喜帶有點濕了,被汗濡濕的,顏色比較深。
馮夫人和段父坐在大堂前方,向來喜愛素雅的她今天難得佩戴金釵,穿了一套鮮艷的衣裙,此時眼含慈笑,看著他們二人進門。
段馨寧站在旁邊,從林聽進門就緊緊地盯著她看了,心中百感交集。要知道他們以前的關係並不好,如今卻拜堂成親了。
他們停在大堂中間。
喜娘面帶笑容走到前邊,聲音嘹亮道:「一拜天地。」
事已至此,沒什麼好猶豫的了。林聽忽略跳得飛快的心臟,轉過身,面朝大堂之外,也是天地之外,彎腰拜下。到「二拜高堂」時再轉回來,拜馮夫人和段父。
「夫妻對拜!」喜娘聲音越發大,像要讓在場的人都聽見。
聽到「夫妻」二字,林聽微頓住。這時,另一頭的喜帶極輕動了下,拉動她的喜帶,也拉動了她的心弦,林聽鬼迷心竅拜了下去,親手斬斷了最後的悔婚機會。
拜完堂,林聽離開大堂,與段翎暫時分開,被丫鬟送進張燈結彩的婚房。陶朱跟了進來,讓其他丫鬟出去,問她渴不渴。
她只在早上吃過點素食,現在又餓又渴:「我想吃東西。」
一般來說,新郎尚未來揭蓋頭之前,新娘是不能吃東西的。可陶朱心疼林聽,先給林聽喝了杯水,再想悄悄拿糕點給她。
陶朱剛碰上擺在桌上的糕點,就有人來敲門了,她只好收回手,走過去開門,卻見段府的丫鬟端著還冒熱氣的飯菜,魚貫而入。
「這是……」陶朱不解,段翎還要一段時間才能回來,她們提早拿飯菜過來,豈不是涼了?
林聽鼻子靈,聞到了飯菜香氣,肚子不受控制叫起來。
「二公子讓您先用膳。」丫鬟放下飯菜,畢恭畢敬將段翎的話轉告她,隨後便關門離開。
陶朱立刻扶林聽坐到桌子前,夾了些菜餵她吃。新婚當晚的紅蓋頭得由新郎親手揭開,否則會不吉利,所以陶朱沒讓林聽掀開紅蓋頭,而是伸進紅蓋頭裡餵她。
林聽覺得這樣吃飯很麻煩,也很慢,有幾次想掀開,懶得管什麼吉利不吉利的,但每次都忍住了,乖乖張嘴吃陶朱餵來的飯菜。
吃著吃著,她驀地發現餵自己吃飯的人變了,變成段翎了。
林聽緩緩閉上嘴。
段翎握住勺子的手停了停,放回桌上,看面前還蓋著紅蓋頭的她,嗓音似帶笑:「不吃了?」
林聽咽下口中的飯菜:「你是什麼時候進來的?」她怎麼沒聽見開門聲,是太專注於吃飯了?不對,段翎這個時候怎麼會回婚房,不該在前院裡招呼客人?
段翎起身去拿玉如意:「在你吃第二碗的時候就進來了。」
陶朱在他進來後出去了。
第二碗?現在是第三碗了,他餵了她快兩碗?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林聽一想到今晚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就不知道怎麼面對段翎了:「那客人怎麼辦?」
他拿著一枚玉如意回到她面前,「到時辰了,他們走便是,我又不是一定要陪著他們的。」
說罷,玉如意落到紅蓋頭下方,勾住它,緩慢地往上掀開。
隨著紅蓋頭一點一點地被掀開,林聽先看到段翎的婚服衣擺,再是腰間蹀躞帶,然後是胸膛、雙肩,脖頸上的喉結,最後是臉。
紅蓋頭徹底被掀開了。
林聽也適應了房間的光線,看段翎看得更仔細。
燭火下,段翎面容姣好,眉眼染著一抹惑人的艷意,往下看,腰窄腿長,大紅婚服如烈火,襯得他白如雪,比妖精還要像妖精。
段翎從容不迫放好玉如意,提起酒壺,倒了兩杯酒,將其中一杯放進她手裡:「合卺酒。」
夫妻要喝的合卺酒。
今天她又一次接觸到這個詞,林聽定定地看著合卺酒。
段翎傾身過去,喝林聽拿著的酒,喝酒時,眼睛在看她。他唇因酒多了層瀲灩的水色,再將自己手裡那杯遞到她嘴邊,溫熱指尖與微涼的瓷杯抵著她皮膚。
林聽對上段翎眼睛,抿著的唇鬆動,也喝下了他遞來的酒,唇齒間儘是好聞、難散的酒香。
婚房的紅蠟燭還在燃燒,紅光曖昧,她瞥了眼滿桌的飯菜。
「對了,你用過晚膳沒?要是還沒,你要不要也吃點?不喜歡吃這些,你可以叫人做別的。」林聽一緊張就習慣沒話找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