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安在以前見過林聽打這個手勢,明白這是說「好的」意思,也算是他們之間的暗語了。
還沒隨梁王離開的段翎將林聽和今安在的互動盡收眼底,然後低著眼睫,好像沒看到一樣。
*
林聽幾乎找遍了東廂房也沒找到被梁王擄走的女子的蹤跡。
現在這邊還剩下一間廂房沒搜過,她當即快步過去,翻窗而入,敏捷得像條落進水裡的魚。
此間廂房靠近梁王的寢室,布置簡潔,不大,一目了然。不過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床榻、羅漢榻、茶桌椅子、銅鏡等等皆有。
林聽上手摸有可能藏有機關的擺飾物,沒收穫。
應該只是一間普通的廂房,沒設機關暗室藏人,她想推開窗,原路返回,卻聽房外廊道似乎有人走動,握住窗沿的手一頓。
窗對著廊道那一側,如果外面真的有人走來,林聽還跳窗出去,無疑是找死,必然被看見。
她時刻留意著房外的聲響,希望他們能快點走。
可腳步聲不遠去,反而離得越來越近了,透薄的窗紙倒映出兩道人影,一道修長挺拔,一道佝僂著腰背,作卑躬屈膝狀。
他們停在了房門外。
眼見他們要推門進來,林聽跑到榻前,飛快地撩開帳幔,想鑽進床底,誰知床底是實心的,一點縫隙都沒有,無法藏人。
她急忙換地方,跑到衣櫃前,拉開櫃門的瞬間,冷不防想起一些不甚美好的回憶,又改變主意了,折回床榻,穿著鞋就爬上去。
垂在床榻周邊的數層杏色帳幔蓋住了滾進里面的林聽。
剛藏好就有人進來了,她紋絲不動躺著,只聽一個內侍邁著小步到房中間,用尖細聲音問:「段指揮僉事,可要奴給您更衣?」
段指揮僉事?更衣……是來這裡換掉被酒水弄髒的衣衫?梁王突然改變態度,對段翎那麼貼心,二人私下是談成了交易?
林聽牢記著他聽力好,屏住呼吸,臉憋得通紅。
內侍沒得到回應,眼睛看地上,不厭其煩地重複問:「段指揮僉事,可要奴給您更衣?」
段翎沒架子道:「不用了,把衣服放下便好。」
「是。奴在外邊守著,段指揮僉事有事喚一聲。」內侍小心翼翼地將新衣衫放下,又邁著小步出去,關上門,守在門外。
內侍出去後,房內落針可聞,林聽能聽到腰間蹀躞帶扣子被解開的咔噠聲,還有衣衫摩挲聲。
她躺藏在一堆被褥里,悶出一身汗,難受至極。
汗容易引發癢,林聽感覺被汗滴流過的地方像被蚊子叮了下,想伸手去撓,理智告訴她不可以,為分散注意力,眼神亂飄。
眼神飄著飄著飄到了帳幔,能模糊地看見段翎。
他站在羅漢榻前,衣衫半褪,肩頸、腰身的輪廓妍麗,薄肌勻稱,線條流暢,色澤如好玉。
因為林聽餵酒時按過段翎後頸,五指不小心插進他發間,弄亂了發冠,需要重新束髮,所以他取下了黑色官帽,又把頭髮解開。
此刻漆黑長髮落到段翎腰際,晃來晃去,很是迷人眼。
林聽乍看到這個畫面,匆匆閉了閉眼,老天作證,她不是故意偷偷藏起來看段翎換衣服的。
她無聲地轉動著脖子,正面朝上,改為看床頂。
這間廂房大概是很久沒人進來過了,床頂居然有一隻黑色的大蜘蛛,它有她巴掌大,林聽頓時頭皮發麻,卻換不了地方。
更可怕的是,這隻大蜘蛛動了,八條帶毛的細腿攀著帳幔,緩緩爬動,身子偶爾一晃,像細腿支撐不住了,有要掉下來的嫌疑。
她有種吾命休矣的感覺。
大蜘蛛堅持不懈地爬著,也不知要爬去哪兒,林聽不想看著它,但又不得不盯緊,防止大蜘蛛驀地掉下來或爬到她身上。
沒多久,林聽懸著的心死了,大蜘蛛終於體力不支,直線掉下來,正中她的臉,腿還在蠕動,林聽一抖,下意識抓住它扔出去。
與此同時,衣衫摩挲聲音消失了,安靜得可怕。
林聽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側頭看向帳幔,然後看到了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和一張精緻的臉。
剎那間,她心跳驟停,手抓緊身下被褥,怔怔跟段翎對上眼,流淌過皮膚的冷汗滲入骨縫裡。
「段……指揮僉事。」林聽很快回過神,掀開被褥爬出來。
林聽沒喊段大人,還跟著梁王喚段翎的方式,畢竟目前的身份是舞姬,而不是叫他「段大人」叫習慣了的林家七姑娘林聽。
她始終記得今日的身份。
段翎的手還握住帳幔,看著還戴著面紗的林聽從榻上坐起,順著被他撩起的帳幔間隙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