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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翎踱步到支住水盆的木架前,望著水面倒映出來的自己,伸手進去攪動,水波起伏,那張過分端麗的臉被分割。

水流淌過手,帶來涼意。

手背上被林聽握出來的指印不知何時消下去了,段翎端詳片刻,將手從水裡抽出來,用放在一旁的帕子拭去殘留水滴。

春鈤

書房西側有一排一人高的書架,上面裝的都是他看過的書。

段翎過去拿出一本放在最底層角落的書,書一離開,書架就自動緩緩地向兩側拉開,後面竟然還有一排藏於牆中的書架。

這排書架裝的不是書,而是一個又一個琉璃透明小罐,裡面有藥水,水中懸浮著兩顆眼球。

他每次在詔獄裡殺完人,都會留下他們的眼睛,帶回來。

常言道,人的眼睛會說話,死人的眼睛也是。段翎抬手拂過幾個琉璃罐,血絲凌亂地黏在眼球的薄膜外面,白中混著紅。

書架有上百個琉璃罐,裝著上百雙眼睛,它們好像在注視著他。段翎也看著它們,沒絲毫懼意,甚至有難以言喻的愉悅感。

第9章 第 9 章 噩夢

霞光如絲,穿透薄霧落到聽鈴院窗前。門窗緊閉的房間還是一片昏暗,床榻旁垂落層層青紫色紗幔,帳中更是猶如黑夜。

紗幔遮擋視線,外間只能隱約聽見裡間傳出輕微的翻身聲。

陶朱推門進來,先是隔著紗幔看了眼裡間,再輕手輕腳推開窗。陽光照入,房內霎時亮了一個度,卻還不足以刺到帳中人雙目。

昨夜林聽很晚才臥榻歇息,陶朱不想吵醒她,怕房間悶熱,所以進來打開朝陽的那扇窗。

正當陶朱要退出去時,帳內忽探出一隻手,像要抓住什麼。

不等陶朱過去看,紗幔被人從裡面掀開。林聽伸出大半個身子,喘著氣看她:「陶朱?」

陶朱心細如髮,見林聽額間冒出幾滴汗,眉頭微皺,呼吸不順,料想她這是被夢魘著了,遂快步過去拉起紗幔:「做噩夢了?」

林聽坐在床邊嘆氣,揉了下太陽穴:「嗯,做了個噩夢。」

「夢與現實都是相反的,七姑娘不必放心上。」陶朱替林聽擦去汗,又喚別的丫鬟到外間端來水,浸濕帕子給她細細潔面。

陽光愈發明亮,林聽往窗外看,被刺得眯了眯眼:「你是不知道,這個夢到底有多可怕,我的鋪子全沒了,錢也被人搶走了。」

陶朱哭笑不得,她剛剛探出手想抓住的是鋪子和銀錢?

說實話,陶朱一開始並不看好林聽說的生意,也不明白她為什麼扔下「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生活不過,非得早出晚歸打拼生意,累壞身子。

至今陶朱仍然無法理解。

今天發現林聽對那些生意不是一般的看重,她把它們當成命根子了,白天想著,夢裡也想著。陶朱想勸她收心的念頭再起。

陶朱語重心長道:「終身大事才是女子的頭等大事,奴覺得您不該本末倒置。何況商戶不受人待見,您這樣對您的名聲不好。」

林聽不在乎:「管他們待不待見呢,我憑自己雙手賺錢。」

「話雖如此,但閒言碎語終究是會影響到您,女子出外也不安全。七姑娘勿怪奴多嘴,奴是真心望您好。」陶朱放好帕子。

她思索一會:「陶朱,我不想像八妹妹那樣被人看似精挑細選,實際隨意地許配出去,往後餘生,困在一方宅院裡相夫教子。」

「您和八姑娘不同,您是嫡,她是庶……」

林聽從枕下取出睡覺前摘下的金財神吊墜掛脖頸:「在我眼裡並無不同,若什麼也不做,只依著林家生存,下場都一樣。」

書里她的結局令人唏噓,屢次挑撥男女主間的關係後無果,死性不改,落得身敗名裂,還是逃不過被林三爺許配給男子的命運。

那時林聽眾叛親離,也是求助無門,孤立無援。

林三爺永遠以自己的名聲、利益為先,他是絕不能容忍林聽歲數大了也不出嫁,留在林家。

得知男子能在官場上幫扶林家,他二話不說答應這樁婚事。

男子在京城中略有權勢地位,林三爺見林聽攀附世安侯府世子不成,反而把人給得罪了,怕她以後嫁不出去,匆匆選了他。

可林聽心高氣傲,豈能接受家世背景遜於世安侯府世子,還對五石散上癮的男子,寧願自戕,也不願出嫁,死在了成婚前一日。

林聽彎腰穿鞋,不用陶朱幫忙,站起來後拍了拍她肩膀:「我知道你是真心為我好,但這也是我的真心話,你就信我一次嘛。」

後一句有點像在向她撒嬌,陶朱受不住,緘口無言。

林聽趕著完成還剩兩天時限的生意,以飛快的速度洗漱,塞了幾個包子墊肚子便跑出去,在大門撞見上完朝回來的林三爺。

林三爺黑著張臉,對她疾言厲色:「瞧你這樣冒冒失失的,沒半點女兒家的樣子,叫人看見了成何體統,有辱我們林家門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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