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一下子讓火冒三丈的陳元基清醒過來。
他這次的訴求只是想逼郭店村人滾回去,沒想傷他們。
眾人趕緊趕過去。
-
南關。
郭永寧把老娘擋在身後,他的後面是剛起了一層的房子,腳手架上還搭著他的衣服,以及他老娘來看他時帶的水壺。而他的前面黑壓壓站了一群人。
他不認識他們。他們估計也不知道他叫什麼。
他們只知道他是郭店村人,這就足夠了。
但凡是郭店村人,站在碼頭村的地盤就活該被打。這似乎是他出生二十年來最清楚的認知。老娘天天講,夜夜講,就是為了讓他不要再沒事溜達到對岸,萬一被發現,誰都救不了他。
要不是這次遇到了難事,來年沒糧食吃,他們兩個也不會跑來冒險。
是竹坑鄉鄉政府的領導們太和氣了,和氣得讓他誤以為兩村的仇恨可以暫且擱置,他能安安穩穩在碼頭村賺錢。
可面前一張張憤怒的臉,讓他清醒地認識到這個想法有多可笑。
不管咋說,他這次一定要護著老娘安全回到對岸……哪怕他遭受再厲害的毒打。
在這之前,他還想爭辯兩句。
「鄉政府的人同意我來幹活。我一沒偷二沒搶,怎麼就不能在這幹活?我的工錢又不是你們碼頭村人發的,你們管不到我!」
他這話不說還好,一說讓在場的碼頭村人的火氣更炸裂了。
他們碼頭村人好不容易等來發展的機會,很多村里人都在工地上掙錢。鄉政府確實厚道,該是多少就是多少,從不拖欠工資。工資水平還不比縣城的工地少。能在家門口就掙這麼多錢,他們每個人嘴上不說,心裡實在滿意。
再說這是他們自己的村,自己的老房子,自己的景區,未來等景區開放,他們還要繼續想辦法掙遊客的錢。眼瞅著死水一般的苦日子終於有了盼頭,終於不用再為河漫灘里的地跟對岸的郭店村人爭個你死我活。這樣的情況是過去想都不敢想的。
可現在郭店村人憑什麼也要來插一腳,也想走這條路,也想掙這份錢?他們配嗎?
過去百年,碼頭村的祖先們勤勞地在這裡開闢碼頭,販賣貨物,造了街,建了廟,掙了大錢。對面的郭店村人好吃懶做,只會跟著他們,在屁股後面撿點錢花。
現在碼頭村人再次準備支棱起來,郭店村人又來了。簡直就是陰魂不散。
「你年紀小,膽子倒挺大。這是我們碼頭村的地盤,錢就該我們碼頭村人掙。你算哪根蔥?」
有人沒好脾氣,高喊著:「打!打得他心服口服!」
郭老娘見狀,老淚橫流。怪她!全怪她!以前鬧災的時候,餓一餓也就過去了。這次怎麼就犯糊塗了,非要到對岸討口飯吃啊。
怪就怪那天早上竹坑鄉鄉政府食堂的飯太香太好吃,讓她迷了心智,想著吃一頓不夠,要吃兩頓,三頓,甚至頓頓都要這麼吃。
她噗通一聲跪下來,哭喊道:「要打就打我這個老婆子。我兒子年輕不懂事,惹了你們不高興。我替他賠罪。」
郭老娘說著就往地上咚咚磕頭。
姜崖氣喘吁吁跑過來一眼就看到這一幕,他的心頓時揪起來。
黑著臉,擠開人群,一把拽住郭老娘的胳膊,把人從地上扶起來。
「您別這樣!」
「郭永寧趕緊把你媽帶出去,送到鄉醫院看看有無撞傷?學海你陪著去一趟。」
王學海得令,趕緊上前準備護送郭家母子從包圍圈中走出去。
「不能放他們走!」
「憑什麼放他們走!他們把我們碼頭村當什麼了?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啊?」
一伙人全鬧起來,又圍了上來。有些人甚至唾沫星子都快噴到姜崖臉上了。
陳元基在旁邊,一聲不吭。
姜崖就這麼冷冷看著他。
吵鬧聲,咒罵聲,詛咒聲像炸藥一樣把姜崖的身體炸得稀巴爛。
這一切好似就該發生,也好似壓根不該發生。
姜崖抬頭看著天,恍惚又無奈。
王學海人高馬大,笑的時候憨憨的,不笑的時候又看起來特別窮凶極惡。他黑著臉,用山一樣的前胸往前一懟,幾個碼頭村人就被撞得差點摔倒。
幾番下來,生生為郭永寧母子撞出一條通道來。
「不能讓他們去鄉醫院!那是我們的醫院,不是他們郭店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