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崖道:「牲畜拉到鄉政|府大院看管起來。那裡地勢高,淹不到。」
陳元基這下鬆了口氣。說通他們村這群倔驢轉移比登天還難,從前天動員到昨天,嘴皮子都磨破了。讓他們只帶最關鍵的東西,其他的都放家裡。洪水不一定會演過來,人命最要緊,其他的都是身外物。這樣的道理怎麼說都說不通。現在這麼關鍵的時候還是頂著鍋碗瓢勺,拉著牲畜……
好幾輛拖拉機突突突響起來。梁有仙也來了,喊著人上他們村的拖拉機。
碼頭村人多,分成兩撥暫且轉移到位於山上的金竹村和梁家窪村。
這兩村負責安排碼頭村人入戶安住,吃喝拉撒。
姜崖把轉移任務交給三位村長,而後立馬往河邊跑去。
河水再差兩米就要越過警戒水位,丁壩承受了巨大的壓力,縣裡派來的水利專家也趕來了。
黃黑的河水中夾雜著從上游衝下來的木頭、樹枝、家具,甚至還能看到死豬漂浮在水上……
幸好這時雨勢漸歇,眾人都歇了口氣。
水利專家卻眉頭緊皺,上游的雨下的比這裡還大還久,不僅丹江主河道的河水暴漲,河道兩岸的支流也爆發了巨大的能量,夾裹著兩岸的泥土、樹木甚至房子一起衝進主河道。丹江河道就這麼寬,只能往外再擴,再擴,侵入農田,侵入村莊……而竹坑鄉碼頭村這段是丹江上游第四段大拐彎處, t河水在這裡猛然脫去束縛,勢必要往兩岸衝去。
形勢不容樂觀啊。
姜崖聽他一講,趕緊安排眾人繼續加固丁壩。
王學海氣喘吁吁地跑來說往縣城打電話怎麼都打不通,看來是哪裡的電線被沖斷了。
更可怕的是他派人往縣城趕去,離鄉政|府三公里處的縣道也被大水沖毀,這下竹坑鄉徹底成了孤島。
姜崖深吸一口氣,他緊緊握住水利專家的手,現在只有這一根獨苗專家可以從技術經驗上幫大家,剩下的全憑一股孤勇。
此時透過蒙蒙的雨霧,對岸堤壩上閃過幾道亮光。
「快看。他們郭店村的人也來巡壩了!」有人喊道。
姜崖定神一看,果然是。
「他們今年又多加建了一道丁壩,洪水肯定只會往我們這邊跑。」
「是啊,他們郭店人就是自私自利,只想著自己。」
一眾人都知道兩村之間悠久的仇恨,說起來全在咬牙切齒。
水利專家自然也曉得,苦笑道:「丁壩的防洪功能遠不如修梯形大壩啊。而且你們在這裡修了太多丁壩,只會影響泄洪,反而更危險啊。」
這位專家參與過九六規劃,這樣的話跟兩岸的村民都說過無數遍,可沒人聽,現在遇到這麼兇險的洪災,他們還在這裡互相埋怨。
「要是你們兩個村子都願意讓施工隊進來施工,現在哪會這麼危險?」老專家跺腳喊道。
丁壩可使河流的主流遠離堤岸,防止河流沖刷,更有利於河漫灘淤泥囤積,增加土地,保護莊稼。可這裡,兩岸同時修建了超過20座丁壩,洪水被層層阻擋,擠壓,只能往兩岸席捲。
村民們還是沒覺得這事有多大,有人喊道:「現在雨也停了,水也不漲了,這次肯定能平安度過。」
「是是是。這兩天平浪宮的香火供得超級旺,神仙肯定保佑我們。」
老專家聽了直搖頭,轉頭跟姜崖說:「小同志,咱們可一點也不能鬆懈啊。」
他話音剛落,對岸忽然有人驚呼起來,緊接著一座丁壩竟然從底部開始坍塌,不到一分鐘,花費大量人力物力才建造起來的丁壩就這麼被江水沖塌了一半……
所有人都震驚了。對面的馬燈亮得更多了,叫喊聲更大了。
剛才還在說肯定能平安度過的幾人沉默了,轉身顫著音問老專家和姜崖,「我們這邊……」
還能怎麼辦?只能在洪水最高峰到來之前在原有的堤壩上加固再加固,加高再加高。
至於丁壩,此時坍塌也搶救不得,坍塌了更好,讓洪流下行的更順暢。
幸好姜崖提前準備,尼龍袋裡裝滿了砂石,成噸的建築廢渣也在旁邊隨時待命,附近的青壯年都趕來搶險……
老專家一看說還不夠。別看現在降雨暫停,上游的洪峰還沒到達,還有兩米洪水就會沒過大堤,衝進村莊……再說所謂的大堤也不過是簡易大堤,論高度,不夠高,論結實度,不夠堅固,所以只能臨時加固,並祈禱老天爺再可憐可憐這片土地人們,再給一次機會,等來年一定把大壩建高建結實了。
黨員率先衝上大壩,將搶先旗幟扎進土裡,身上綁上繩子率先跳下大堤,再洶湧的水浪中扛過一袋一袋砂石堆下去。其他人則排成數隊,站滿了長達三公里的大堤,尼龍袋從堤外傳到堤內,數十盞馬燈掛在樹上,照亮了搶險現場。
葛興國等鄉政|府領導也來了,擼起袖子開干。
女人們也不得歇,力氣大的跟男人一樣扛尼龍袋,力氣小的則在後方燒水煮飯,確保大家不餓肚子。
姜崖讓王學海領著一隊人拿著手電筒到處排查險情。說個不好聽話,萬一大堤守不住,保命要緊。
半小時後雨又淅淅瀝瀝開始下起來,大家更焦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