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黃建中篤定道:「我聽到了丹江從秦嶺山谷一路奔來的聲音。有水的地方就有人,有人的地方就有財,有財的地方,不管他是過去有財,還是現在有財,在我們這行人的眼裡都是財……」
胡文林見他說得玄玄乎乎,急了,「大哥你就別跟我賣關子,直說吧。」
黃建中笑起來,「你呀,剛還說讓你改改你這暴脾氣。」
漫漫長夜,他不急,他要一步步把胡文林拉進他的「甜甜圈」。不是他主動拉,而是胡文林自動進。結果雖然一樣,可又不一樣。
一枚玉蟬打開了胡文林的心門,接下來黃建中說什麼,他都不會拒絕,然後慢慢接受,然後成了他黃建中的棋子。
「不瞞你說,大哥以前也是你最恨的古董販子。去鄉下收貨,掙點辛苦錢,可這錢吧,還是來得太慢,我就去了陝西。」
陝西北有延安,中有八百里秦川,南有漢中安康,最富裕的自然是八百里秦川,多少王侯將相富商豪俠埋在這裡。隨便挖條路就能碰到一串串的古墳,隨便種塊地都能挖出點秦磚漢瓦。甚至連小學生上學無力踢石頭玩都能踢出呂雉的皇后之璽。
黃建中原來跟著一個本家堂叔四處收古董,學了幾年後便自己出來干。他膽子大,心又細,什麼紫微斗數,周易洛圖,都懂一些,剛開始的時候只敢挖一些無主老墳,只是這些老墳都被自己的「前輩」翻過好多次,幾乎什麼好東西也沒留下,白忙活了一陣後,他沉下心來,自己研究古籍,專門找那些現在不咋出名但歷史上卻非常出名的名人墓地……還真別說,這些墓中有一些還真被他找到,還挖出了不少好東西。
比如這塊玉蟬就是他在挖一個唐朝三品大官的古墓時,意外在唐墓下面的戰國墓里挖到的。也不奇怪,從古至今都流傳的是同一套的尋xue方法,什麼前水後山,左擁右抱,同一片風水的地方全扎推埋著從古至今的墓。墓壓墓很正常。這就讓黃建中撿了漏。
胡文林像聽天書一樣聽黃建中侃侃而談,說到緊張處甚至還不忘朝他湊近一些。
「大哥,你都不怕嗎?」
「怕啥?人都死了那麼久,留下來的就剩骨頭渣子,有的連骨頭渣子都沒有,全和地下的土融為一體。只要你的目標堅定,就不怕。」
「那你挖到寶貝最多的一次在哪?」胡文林急問道,「我就聽你說幹這行總是走空,就怕白干啊。」
黃建中呵呵笑道:「咱們這行,十次九空,但凡一次挖到寶貝,我跟你說啊,那就三年不用幹活,天天吃香喝辣都行。」
胡文林目露歆羨,「那你快給我講講。」
黃建中示意胡文林給他倒酒,他嘬了兩口道:「你知道陝西東邊有個渭南市,渭南市北邊有個澄城縣。這個縣,在關中眾多縣中一點也不起眼。沒啥古墳老墓不說,連座帝王陵墓都沒有。但是呢,我研究了《新唐書》《舊唐書》……」
要說人就是要干一行愛一行,黃建中的發財美夢的召喚下,自主學習,拼命鑽研,翻看滿滿繁體字的古典文獻,查找有用信息,還真讓他找到了。他在書里看到在澄城縣有個姓呂的大姓,從唐延續到宋,歷代為官,雖然沒有做到宰相這麼高的位置,但有人做到了鹽鐵轉運使,這可是肥差啊。家族財富迅速積累,累世不少,想必這墓里的陪葬品肯定豐厚。
更讓他沒想到的是,這呂姓祖墳就在縣裡某處鳥不拉屎的地方,平日裡沒人管,更沒人知道這裡曾經埋著本地的大姓。他偽裝成要開磚廠的老闆,找人在這裡挖洞取土,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挖了好幾座大墓。更讓他欣喜的是,這墓竟沒有「前輩」光顧,好東西全落他口袋裡。
要不是後來他帶來的人中有人被坍塌的墓道給壓死了,他不得已連夜退出,說不定還能挖到更多的寶貝。
這可是他埋在心底最秘密的事,現在全給胡文林講了個清清楚楚。
「那我們竹坑鄉也有大墓?」胡文林皺著眉問,「我在這裡工作好多年,咋沒聽說。」
黃建中神秘一笑,「我說了,你們不幹這行,當然不知道……」
他在澄城縣半途而廢只挖了幾個大墓,可他這人運氣向來不錯,在渭南市某個舊書市場t淘到一本叫做《竹坑舊事》的老書。這書被壓在一眾《金瓶梅》《肉蒲團》等熱門書籍下面,不知被哪個年代的老鼠啃過,本就不厚的書只剩下前半部分。可黃建中浸淫這個圈子太久,一眼就從書的紙張、印刷字體等方面判斷這起碼是道光年間的老書。只是這些人壓根不知道竹坑在哪裡,上面記載的也不是淫詞浪語,自然沒人關注。
黃建中不過幾塊錢買下來,仔細研究後竟讓他發現了不得了秘密。
他們這種人,本質都是賭徒。即便混出些名堂,手裡有了家底,這種刀鋒上謀財的刺激讓他們每每在夜裡輾轉反側,過段日常生活,便再也忍受不了,總要找些沒人發現的寶地去挖去找,這樣好似才能證明他們活在這個世界上似的。所以那些真正金盆洗手的人,大概也是年齡大了,干不動了,才迫不得已說不幹了。
黃建中自以為比行內很多只會暴力挖墓的人不同,他自詡文化人,能發現旁人發現不了的好東西。通過典籍找到澄城縣的呂姓大墓是他的傑作,通過舊書攤上一本不起眼的破書找到竹坑鄉,當然也是他的能耐。旁人沒有,只有他黃建中有。
他說得兩眼冒光,顯然把竹坑鄉當做他的囊中之物,隨時可取,取多少他說了算。
胡文林似乎看到了面前這個男人嘴角正掛著幾欲垂地的口水,冒著貪婪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