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學海一身西裝,精神抖擻站到戲台上。兩側鑼鼓震耳,一番開場後,在話筒的電流茲拉聲中,他高喊道:「第一屆『金竹村』杯西河縣竹坑鄉山歌賽正式開始。」
「本次山歌賽由竹坑鄉金竹村傾情贊助,聯合組織。初賽選手共125人,我們將通過三天比賽,選出前十名進入半決賽。進入半決賽的十名選手將角逐冠亞季軍的爭奪。最終,本次比賽產生的冠軍將獲得5000元現金獎勵,亞軍獲得3000元現金獎勵,季軍獲得1000元現金獎勵。現金獎金由金竹村傾情贊助。」
「奇觀蛤I蟆洞,避暑金竹村!金竹村歡迎您!」王學海最後又重複了一遍金竹村的宣傳口號。
宋香巧、安慶生等金竹村人臉上露出止不住的笑容,連腰杆都挺直了幾分。王學海多說幾次金竹村,現場的人就多聽幾次,電視台的攝像頭裡就多露臉幾次,這成倍的宣傳力度可是旁的宣傳途徑難以比擬的。
王學海繼續介紹了比賽的規則制度,並著重介紹了五位專家評委的姓名、職業、專業領域等。
「五位專家評委將在每位選手表演完後打分,也請在場的五百位大眾評審珍惜手中的選票,選出那些能夠體現我們西河縣山歌這一文化瑰寶的優秀演唱者。」
王學海話音剛落,現場響起震耳的鼓掌聲。
站在戲台東側的姜崖忍不住笑起來。在此之前,想必鄉里人能看到的比賽也就是電視上那些運動比賽,幾乎沒有看到娛樂性的比賽,更何況,此時此刻他們竟然坐在自己熟悉的戲台前,正兒八經地做起了評委,不管他們是男的還是女的,種地的還是打工的,有錢的還是沒錢的,只要好運氣抓鬮到了入場券,就能在這裡行使自己五百分之一的權力。
這種體驗前所未有。
125位選手也是通過抓鬮的方式選擇出場順序。張建德王桂芬夫妻兩人運氣特別好,直接抓到了號碼牌1 ,作為第一上場的選手為大家表演。
梁有仙氣定神閒地摸著鬍子,「真是天選第一名啊。 125個數字他們竟然摸到了1 !」
安慶生懶得搭理他,自顧自地抬頭看風景。
「安老頭,你可別嫉妒英才,不把你的選票投出來。」梁有仙激將道。
「彼此彼此。我們村的選手上台表演,你也別藏著掖著,明明他們唱得好你卻不投票。」
梁有仙:「我哪能跟你一般見識。」
安慶生:「哼!」
兩看相厭,瞬時扭頭不搭理對方。
不愧是這屆得冠熱門選手,只見張建德先上台,一改平日奶油小生帥氣模樣,竟然裝扮成了地地道道的媒婆。紅巾包頭,描紅畫黑,尤其唇角那一枚典型的媒婆痣直接把喜劇感拉滿。兩隻小腳在台上那麼一邁,踮來踮去,小碎步走得活靈活現。
他這個模樣一站到台上,頓時迎來哄堂大笑。不管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被這一出驚住了。
梁有仙連聲說好。
安慶生連聲哼哼。
鑼鼓聲起,輕佻恣意,張建德喜滋滋地叼著根煙管,好似在田間地頭閒逛般,邁著小腳,哼唱道:「東莊西莊把媒說,又得吃來又得喝,整天樂呵呵。不出力來不幹活,大把票子我兜里擱。」
十足十的媒婆樣子躍然台上,就連台下的五位專家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來自民間的創作題材總是這麼令人感同身受。
「說媒就得眼皮活,見機行事不出錯,一邁咱就過。整天能把嘴說破,實話沒有假話多。誰家說媒要找我,我明里不缺暗裡缺,只要我能掙到錢,管他誰死還是活。」
「缺」字在竹坑鄉本地話中就是坑人的意思。媒婆坑完女方坑男方,兩頭混吃混喝,這在過去常見,現在也有。大家多多少少都經歷過,張建德這損人唱詞一唱出來,好多人都覺得說到自己的心頭窩裡了。
唱到這裡,張建德停下來,笑嘻嘻地念道:「哎呦,這日子過的,這成不成酒三瓶,我孬好弄瓶小酒喝。」
「東莊有個大麻臉說給西莊的有點豁,這南莊有個小禿子說給北莊的有點瘸,哎,這就叫禿對禿,豁對豁,麻對麻來瘸對瘸。我孬好給他湊一窩。」
這幾句急促有力,押韻有趣,活脫脫當代民間rap。
「都說媒婆沒好貨,好人也得顧生活。」最後一句總結,將媒婆細膩真實的心理生活描繪地活靈活現。
而後「媒婆」來到西莊村,王桂芬扮演的「豁牙女」上台。美女往丑里扮演總還是好看的。即便王桂芬用黑色墨水將大門牙給塗黑,也不能說她是醜女。
大家都看習慣了張建德和王桂芬夫婦扮演的哥哥妹妹,突然看到他們一個男扮女裝變媒婆,一個美女扮丑變黃花大閨女,這種反差著實讓人眼前一亮。
「東莊有個好小伙,有房有車有良田。」
「豁牙女」嬌羞一笑,問,「房是什麼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