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姐。」竹小蝶低著頭說著。
竹丹笑起來,「這有啥好謝的。要是你媽在,都輪不到我操心。」
說完,竹丹後悔了,哎呀兩聲,「你還不知道嗎?前幾天我碰見咱們村的人,聽說鄉里現在正在搞山歌賽,參加就有獎品。熱鬧得不行。」
竹小蝶眼睛一亮,「真的?」
「那還有假?」竹丹天生說話有種蠱惑力,不過是聽人轉述,跟竹小蝶講的時候卻像她親眼所見一樣,說起平浪宮前大傢伙從剛開始不相信唱山歌就有獎品拿,到最後爭先恐後衝上去唱,從剛開始的害羞不敢上台,到最後唱得荒腔走板也要上去唱……說到最後,竹丹感嘆道:「以前回鄉里村里,總覺得永遠都那個要死不活的鬼樣子。可現在感覺,一個月不回去就大變樣了。」
「那啥!姐,我今天要回去一趟。」竹小蝶立馬起身,收拾碗筷。
竹丹看著她笑,「幹嘛?回去想參加比賽?還是想見某人?」
竹小蝶手上不停,「就是想黑蛋了。」
竹丹上前攔住她,「行了。要回就趕緊。晚上肯定趕不上上晚自習,我給你們班主任打電話請假。」
*
竹小蝶緊趕慢趕,下午三點才回到鄉上。鄉政府大路旁的空地上果然有山歌賽的報名處。正值下午,鄉下人這時候多在地里收拾莊稼,可這時候卻瞧見不少人圍著報名處,一層又一層,竹小蝶一眼看見王學海的身影。
但凡有人報名就問王雪海要話筒,有婉轉動聽的,有鬼哭狼嚎的,有吭哧不著調的,什麼樣的都有。一時間竹小蝶像是進入了奇妙世界。平日裡大家都悶著頭地里刨土,操心吃喝,什麼樂趣也沒有。突然,就像堂姐說的,這裡有什麼東西變了。
除了本縣本鄉的人,還有鄰縣的,市裡的,不嫌遠,也跑來報名。
「小蝶,你咋回來了?」
「要報名嗎?」
「你親媽唱山歌小調那可是十里八鄉都知道的。以前家裡有紅白事的都會請她。」
「好端端提人家媽幹啥?沒眼見的。」
「就是。她媽都跑出去多少年了。說不定早都找了個有錢人結婚生孩子,早都不用唱什麼山歌小調。」
「我咋不能提?她媽不要他們姐弟兩個,說走就走,沒見過這麼狠心的媽!」
這些都是認識的人,七嘴八舌圍著竹小蝶說來說去,也不管人家小姑娘是否受得住。
王學海見狀,趕緊把小臉漲紅的竹小蝶喊過去,「吃飯了沒?」
竹小蝶點點頭,瞥眼看著擺在桌子上的報名表,密密麻麻已經寫了好些個名字。
「想報名?」王學海問。他知道竹小蝶唱山歌唱得不錯。但這事吧,比較微妙,但凡她上台唱,一定有人會議論她那個消失很久的母親。
而且竹小蝶是在校生,這一路參賽表演也會耽誤學習。
「報唄!」旁邊人起鬨道。
「對啊,可別耽誤你媽留給你的好嗓音。」
「女承母業。」
三言兩語又提到竹小蝶最不想聽又繞不過去的稱呼上。
「你們別在這起鬨。」王學海沉下臉來,「往別人傷心處扎刀算什麼本事?」
竹小蝶苦笑一聲,小聲問王雪海初賽具體時間。初賽時間定在國慶節,那天學校肯定放假,她有時間參加。至於後面能不能進入半決賽、決賽,她不敢想太遠,走一步算一步。
還記得去年夏天,姜崖帶著她還有村里人鑽□□洞,跨過她發現的月亮洞,看到了漫山遍野的吊鐘花,聳立山坡的巨石陣,當然還有沁人心脾的林間溪澗。在下山的路上她被大家起鬨唱了一首《小小鯉魚掛紅鰓》,當時大家都誇她唱的好聽,姜崖還說以後可以舉行山歌賽,把山歌這個被埋沒多年的文化發揚光大。
彼時,她還以為姜崖說得以後是多麼遙不可及的事情,沒想到,他口中的以後,只不過在幾個月後之後就實現了。
她怎麼能不參加?怎麼能不支持?哪怕頂著眾人異樣的目光,哪怕會讓她想起傷心事。
她沉住氣不理會其他人,再次唱了一遍《小小鯉魚掛紅鰓》,報了名,拿了獎品便往家走。
黑蛋在家,見到突然回來的姐姐高興地亂蹦,見姐姐又拿回來一條豬肉更是喊著要吃肉。竹小蝶立馬下廚,雷厲風行給他做了一頓紅燒豬肉,她只嘗了一塊肉就讚不絕口,不愧是在桃花溝養出來的豬,吃著就是香。趁著還有時間她又把里里外外都打掃了一遍。
平日家裡沒人,她和父親竹興文每個月都回來一次都不錯了。黑蛋上學就在學校食堂吃飯,周末在家自己做飯或者去宋香巧家蹭飯,一家三口分居三地,實難相聚。